我不知道这件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星期二放学的时候,旁边一个路过的同学很轻蔑地看了我一眼,他走到我身后的时候我听见他对旁边的女生说,那个男的真傻比留那么长的头发,整一小混混。
我当时就急眼了,本来因为考砸而压抑着的愤怒瞬间决堤,我转过身一甩手臂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后他瘫倒在地上好像死了一样。那个像是他女朋友的女孩怪叫一声见鬼似的跑开了。
后来我知道了那个女孩叫林可心,男的叫肖天乐,在女生叫来校医和校长的时候,她犹有余悸地讲述着一切,包括我的外貌和穿着,特别是那遮眉的碎发。
校长很轻松地找到了我。因为全校只有我有着这样放肆的头发。
站在校长办公室的时候校长坐在办公椅上看着报纸一言不发,报纸上几个鲜明的打字印着“如何教育学生”,干净的桌面上还放着几份教育报。
放下报纸的时候校长很平静地看着我,我分不清他黑框眼镜下的黑色瞳孔里,流露的是失望伤心抑或是愤怒遗憾。他只说了一句你是签约生可是你的骄傲呢,然后留下我一个人尴尬地站在原地。
离开的时候他的背影看起来那么苍老,我听出了他关门时那咔嚓咔嚓辗转出来的悲伤。
我忘记自己站了多久我只记得我走的时候英语老师说了一句“Goodmorning”可是现在我听见同学们整齐而响亮地喊着“Goodevening,sir”。
被我打晕的肖天乐没有太大问题,听说是因为突然的剧烈撞击导致暂时昏厥,休息几天就可以继续上学了。
他来的时候很嚣张地堵在我们班门口,大声喊着“那天打我的那个混蛋呢有种给我站出来”,我站了起来看见他背后站着几个很流气的高三学生。
“你还真有胆站出来?”肖天乐调笑着,身子往后仰与旁边的人打哈哈,依旧是那副嚣张的样子。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身后站着林可心,一脸怯懦地望着我,于是我明白他们原来真的是情侣。
林可心长得还算很漂亮,一言一行文静地不像话,就算是那天惊慌失措的喊叫以及逃跑我也能看出来她的温婉,这种性格在恐惧下无法掩藏更无法假扮。
我很疑惑这样好的一个女孩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小混混。
我没有说话,吹一口气看着自己的头发飞扬起来,明亮地笑。
他咬牙瞪着我丢下一句星期五你别让我在校门口看见你然后飞也似地离开,我这才发现班主任已经站在了门口。
我依旧悠闲地上着课走着神一副不在意的神情,周围的同学却拿一种说不清是调笑还是同情的眼光看着我。每次我感受到这样的目光时我都会偏过头对着他很开心的笑,可是他们无一例外像看见恶魔一样迅速地移开目光。
星期五我挎着双肩包大摇大摆地从校门口出去,然后来了一群穿着牛仔裤上面破了一个又一个洞的青年把我围起来,我扭头可以看见保安那里被几个穿着校服的很高的胖子挡住了。
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老大的不良青年站了出来,他挽着袖子露出一条纹了龙的手臂,嘴里叼着一支烟耳朵上还夹着一支,叉着腰很狂妄地走到我的面前。他的后面跟着拿着打火机的肖天乐。
笑得一脸明媚。
“卧槽你很拽啊?”他朝我吐了一口烟。
我依旧任凭头发盖住自己的眼睛然后从支离破碎的光线里继续着轻蔑和不屑。
因为就在这时有更多穿着校服的学生围了过来,其中一拨把我围在中间形成了一个向外的保护圈。不良青年的十几个人被两拨人马团团围住。
“卧槽你很拽啊?”然后我看见一米八快一米九的黑鬼从外面走进来,白色的外套披在肩膀上,学着不良青年的样子在耳边夹着几根烟,狂妄地走到我的面前。
我们两个拍着肚子放肆地笑。
黑鬼是我的初中同学。因为他黑,因为他像古惑仔,所以我们叫他黑鬼。我每次想起他曾经为了我而去打架然后被停学我就感动得想把他骂一顿,因为我不明白世界上怎么有那么愚蠢不会为自己着想的人。
笑完之后我发现那些不良青年们都很谨慎地看着我,特别是未受那个夹着烟几乎要把火星抖灭的混混和后面拿着打火机不停打火灭火的肖天乐。
“就是他?”黑鬼指着手上纹了一条龙不良青年。
我披散着头发眯起眼睛看着张皇的他笑得也很明媚。
透过眼前的剪剪刘海我看见不良青年们抱头鼠窜以及他们眼中不可名状的恐惧与后悔。
“我没有打架。”我确实没有打架,除了那一口烟我几乎没有碰过那群向我挑衅的人。
“你到底还学不学?”父亲把筷子拍在桌面上,发出碗筷撞击的清脆响声。
“我说过我不想学。”我坐在椅子上很平静地望着父亲,“我说过我想要当作家我不知道学习这些繁杂的定理无用的定律到底有什么出息。”
“难道出息就是把前人所研究的知识复制粘贴地模仿一遍然后模仿得最像的人被叫做人才吗?”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父亲站了起来,手边的碗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被碰倒掉落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是我第一次对父亲那么大声地说话,没有任何的敬辞或者委婉礼貌。
母亲坐在一边用饭碗遮住所有的泪流满面。
我因为父亲拒绝让我放弃学业一心写作而自暴自弃,做着所有坏孩子应该做的事来争取我的梦想存活的权利。
后面的故事我再也不想说也说不下去,在那个时候我做了那么多令父亲伤心的事情却笑得没心没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