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依旧平缓地流逝,徐尧和夏舒在伤势痊愈后返回天武府继续向冷越学习剑术;马超则继续待在龙武军军营内向龙武军战士挑战,虽然每次挑战后都伤得很重,但是痊愈的速度越来越快,实力突飞猛进;夏璃和梅酥依旧每天在操场上散步,偶尔听取王铭的建议进行锻炼,虽然实力提升得微乎其微,但是也算有一定的提升。平淡的学习生活似乎会这样一直持续下去,然后开始八月份的游学,直到这一天,停滞的命运之轮再次转动。
六月初二,宜安葬,忌出行。
太子生辰虽不及皇帝生辰,但是内城主街道上还是挂起红灯笼,夜幕降临,暖人的馨红亮起,为这古老的帝都增添了不少喜庆的氛围。
东宫门前自然是宾客盈门,受邀而来的文武官员纷至沓来,这可忙坏了负责迎接官员的宦官,从五个增加到七个,这才勉强应付的过来。毕竟这可是太子的生辰宴,不仅可以结交各个部门的高官,更重要的是,可以在太子面前露露脸啊!要知道那可是未来的皇帝,要能混个脸熟自然好,没有也可以对外人吹嘘几句类似“本官可是参加过太子生辰宴的”这样的话,足以满足大部分人的虚荣心。还有许多官员都带着女儿前来赴宴,要是能被太子相中,那自己未来的仕途可真是不可限量。所以不少不在受邀之列的官员也纷纷托关系、走后门,就为自己能够被写入邀请名单,毕竟邀请名单上的名字并不是夏舒指定的,而是刘庆之挑选的,一番真情假意后,自然会多出不少有心之人。饶是如此,名单上也不过三四十人。
东宫位于皇宫东南方,本是大夏太子居住和受教之所,正殿为崇正殿,两侧设东西厢,东厢为太子寝居之所,西厢为受习之所,武帝前设有东宫官,主要以太子六傅和太子詹事府为主。但是在武帝设立帝国讲习所后,太子六傅被裁去仅保留詹事府,负责太子起居,西厢则改为太子书房。
今日的生辰宴就设于崇正殿,桌椅早已布置整齐,殿内也装饰得格外华丽,成人手臂般粗细的香鱼烛含于龙口之中,龙身蟠绕于殿内的金漆大柱之上,辅之以由宫内巧匠特意制作的精美宫灯,将整个大殿映照得明亮如白昼一般。这香鱼烛由南海特有的香鱼的油脂制成,一支香鱼烛可燃时间长且焰色明亮,燃烧之时还会散发出宁人的香气,所以颇受贵族喜爱,故而成为东楚的贡奉之物,毗邻南海的越州每年也将这香鱼烛作为特供之物。
此时夏舒还未入殿,所以位于崇文殿正前方的大榻上还空无一人。殿门与太子大榻相对,一席金边红毯从坐榻之下一直延伸至殿外的石阶下,红毯之上赫然绣着一条四爪大蟒,背部朝上,蟒首伏于太子大榻之下,鳞爪精致,双目嗔视,身畔祥云缭绕,呼之欲出。殿内桌椅分列于红毯两侧,在殿门处献完礼的官员带其家眷陆续踏上红毯,步伐轻缓,内心诚惶诚恐,乘蟒而上,以觐皇子。官员们迈入殿门后,在殿内的宫女引领下按照已经定好的座位陆续入席。
户部侍郎常青自然也在邀请之列,并且已经带着一名妾室和女儿入席,只是眉间愁色不展,握着手中的茶杯默默不语,只是偶尔与女儿谈话时才会扯扯唇角,微露笑意。
常青其人,字成兰,夏历384年成帝年间进士,虽资质不显,但为人敦厚,从政严谨。在朝堂上一直处于中立地位,不偏不倚,故而在五年前的“东宫案”的血雨腥风之后,一大批亲近夏商或与其有结交的官员遭到打压,而他还是安然无恙,稳扎稳打地熬资历升迁至如今的户部侍郎,官居从二品。作为户部的二把手,常青自然人脉甚广。本次前来赴宴的官员都至少是从三品以上的官位,这既是大臣的荣幸,也为夏舒结交官员提供了场所,也是提升自身威望的契机,这对双方而言都是双赢的美事。
只是皇帝对此却是忧大于喜,毕竟太子虽然是未来的皇帝,但那也是未来的事,太子若借太子宴拉拢重臣,无疑是对皇帝权威的削弱。所以一般而言,皇帝都会出席太子的生辰宴,一显帝王之尊,二表对太子的肯定。
今日参加太子的生辰宴,于礼只需着便装即可,但几乎所有官员都会盛装出席,毕竟这是皇家宴会,如此盛大的场合,与诸位重臣同席,难免有所比较,至少面子还是要撑一撑的嘛。此时一人身着一袭简单绿衣,在常青身旁落座,拍了拍常青的肩膀道:“成兰,何事郁郁啊?”
常青也是养气功夫极好的人,但也被身旁之人问得心头火起。之前的丧子之事这帝都上至文武百官下至普通百姓有谁不知,来人这番问话不是找茬是什么?常青怒而起身,正欲发作,却在见了来人后怒气全消,反而躬身行礼道:“下官常青,见过护国公。”来人须发皆白,面容不怒自威,正是护国公诸葛越。
诸葛越摆摆手道:“论起官职,老夫才该自称下官。坐下吧。”自夏历396年辞去内阁首辅之位后,在夏景的多番挽留后前往国子监担任国子监祭酒,官居从四品,只是以他老人家的资历和爵位,又有谁敢出言不逊?
常青讪讪地坐回去,以眼神示意妾室和女儿让其向诸葛越行礼,却见老者的一双眼睛毫无长者之风地在常青的妾女脸上提溜一圈后不在意地说道:“行礼就不用啦。成兰,好福气啊。”
“护国公说笑了。”常青自然知道这是老者的玩笑,要知道能被诸葛先生调笑几句那可是一件风光的雅事,而常青身旁的妾室和女儿,在听到护国公三个字后,脸上的崇拜之色油然而生,激动得都不知道手脚该放在哪里。别看诸葛越今年已经七十有四,但是面容还依稀保留着当年的俊朗,通俗点说,就是一个很有味道的老男人,就卖相而言还是很有市场的,更别说还带着护国公的巨大光环。
常青看着诸葛越,疑惑道:“护国公您怎么会坐在这里?”毕竟以诸葛越之尊,哪怕坐在最前方也不为过。
“成兰啊,听说你最近身体不是很好,连续几日告病在家。现在身体如何了?”诸葛越笑着问道。
常春闻言一怔,他区区一个从二品的户部侍郎,有何德何能让护国公他老人家对自己嘘寒问暖,还没来得及受宠若惊就很快明白过来,于是语气中就少了几分热切:“多谢护国公的关心,春只是偶感夏热,现在已无大碍。”
“老夫对医学也有所狩猎,依老夫观之,你的病哪,不在身,而在心。”
“护国公既知,何复多言?”若不是诸葛越,常春想必已经拂袖而去,于是压抑住内心的情绪,沉声道。
“成兰,人要往前看哪。斯人已逝,生者当为自己好好考虑啊。”诸葛越语重心长道。
常春看着诸葛越的眼睛,问道:“护国公此言何意?”然后环顾四周,见陆续有官员入席,于是压低声音道,“吾之爱子意外枉死,拙荆也因此卧病在床,您要春如何向前看?”
“听说你的长子在青州为官,就没有进京的想法?你在这户部侍郎的位置上呆得也挺久了,就没有提一提的可能?失去的已经失去了,但未来还可以有很多可以期待啊。”说完,诸葛越拍了拍常春的肩膀,然后走向位于太子大榻下左边的第一张桌子。
常春看着诸葛越的背影,低声叹道:“夏有诸葛,大幸也。”嘴上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与妾室相视一笑。
此时太子殿内座无虚席,能来的宾客已经尽数入场,在桌间互相寒暄,一时热闹非凡。只听得太监一声高唱:“太子驾到!”众声齐喑,所有大臣纷纷起身,向从后殿走出的少年太子行臣子礼,躬身高声呼道:“太子千岁!”
身着杏黄色四爪蟒袍、头戴通天冠的夏舒不复以往的玩笑不恭,一脸正容道:“免礼平身。”
“谢太子殿下!”群臣重新落座,夏舒也在大榻上坐下,于是丝竹声起,生辰宴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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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祁王府内,夏武正和文臣武将商议未来决策;
静思阁上,夏淳望着今夜的天象,默然不语;
辽王府中,夏商将一颗黑棋点在白棋之中,轻声道:“夏舒,祸福自凭天意。”
皇家骨血,大抵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