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轻轻的呼噜声在罗帐中响起,帷幔垂下,依稀可以看到一位体态婀娜的美**人坐在床头,拿着蒲扇轻轻为床上熟睡的少年带去一丝清凉,看少年那唇红齿白的俊俏模样,正是蜀王世子梅酥。不过这美**人的行为可说是多此一举,因为每个宫中都置有消暑用的冰块,寝殿内始终保持在舒适的温度。只是女子对帐中的少年是发自心底的宠溺,生怕少年因这夏日的燥热而睡得不舒坦。
这时,一名配剑女子走近床帏,面容冷艳,剑眉英挺,浑身上下充满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武之气。配剑女子靠近床头的美妇人,怕吵醒兀自酣睡的少年而压低声音道:“梅姨,少爷该去参加午修了。”
被唤作“梅姨”的美妇人轻轻挥了挥手,美眸一扬低声道:“那劳什子的午修不去也罢,我们少爷身娇体贵,哪能这么练?”
配剑女子摊摊手无奈道:“这是帝国讲习所的规矩啊,又不是我们这些侍从能够说了算的。”两人正是随梅酥一同入京的随行侍从,美妇人名唤“话梅”,自梅酥出生后就服侍在侧,专门负责梅酥的起居;而配剑女子名唤“竹笋”,专门负责梅酥的安全。至于“话梅”和“竹笋”这两个颇富谐趣的名字,自然是热爱世间一切食物的梅酥世子亲自命名的。
美妇人话梅疼爱地看着熟睡的少年,一呼一吸间长而浓密的睫毛微颤,白皙的肌肤透着粉嫩,小嘴一张一合,煞是可爱。美妇人怜爱地摸摸少年的脸蛋,心疼道:“小竹,自从来了这京城,少爷好像都瘦了不少,你说是也不是?”而一旁的配剑女子竹笋则沉默以对,在心中默默道:“梅姨,少爷貌似还胖了些许吧。”
“唔……”一声轻轻的呻吟后,梅酥挣扎着趴在话梅的大腿上,两眼迷蒙道,“姨姨,到去午休的时辰了吗?”
话梅抚摸着梅酥柔软的发丝,柔声道:“是的,少爷。”
梅酥把下巴抵在美妇人的大腿上,膝盖撑在床上小腿一蹭一蹭地支起身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床上,嘴巴里模糊道:“小竹,姨姨,给我更衣。”
“喏。”话梅和竹笋同时答道,竹笋从橱柜中取出白色的练功服递给话梅,由话梅帮助梅酥穿戴整齐,自己则打好水为梅酥洗面,最后话梅从枕下取出一块黑色的玉佩挂在梅酥的胸前紧贴在肌肤上,柔声道:“少爷,妥帖了。”
“噢。”梅酥使劲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变得清醒些,然后跳下床,对恭敬地立于床边的话梅和竹笋招招手道:“姨姨,小竹,那我走啦。”然后慢慢悠悠地走出寝宫,去往讲习所的操场接受午修。
待梅酥走出寝宫后,话梅重新坐回床边,不知从哪儿掏出针线拿起梅酥的衣服缝补起来。这种小事自然可以交给尚衣监去做,但是对于美妇人来说,为梅酥补衣服显然不是任务,而是闲暇时打发时光的乐事。
按照讲习所的规矩,凡是继承人们集体出行或参加讲习所的活动时,随行侍从不得跟随左右。这规定既是为了培养继承人们的独立性,也是担心继承人们依仗随行侍从影响讲习所的教学活动,毕竟这些侍从基本都是完人境的大宗师,聚在一起难免有相互比较之意,徒增祸端。所以虽然话梅心中有百般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待在寝宫内等待梅酥归来。
竹笋看着认真穿针引线的话梅,轻咬下唇,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问出口道:“梅姨,‘那件事’是在少爷返回西蜀后就开始吗?”
话梅指尖一颤,不小心刺破了肌肤,指上血珠涌现。话梅瞪了竹笋一眼,没好气道:“平白无故突然说这事作甚?”
竹笋右手抚摸剑鞘,垂眸道:“梅姨,难道你也觉得‘那件事’是对的吗?”
话梅把手指含在嘴中,血如锈般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这种熟悉的气味布满过往的记忆,不禁让话梅变得有些恍惚起来,但在听到竹笋的低语后立刻清醒,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身来,然后一巴掌打在竹笋的脸上,一脸冰寒道:“记住我们的身份,这不是我们能够判断的事。”
竹笋看着这般的话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还是倔强道:“可是少爷何错之有,为什么要让他来背负着一切?”说到最后,话语间已有泣声。蜀王府因为他们那大名鼎鼎的风流王爷梅祁,府中设梅兰竹菊四卫,为清一色的女性,话梅和竹笋本隶属于梅府四卫,后被调拨为梅酥所属,陪伴梅酥长大,自然感情甚深。
话梅轻柔地抚摸竹笋有些红肿的侧脸,然后坐回到床边,重新拿起针线,满眼都是疼惜与怜爱,最后轻声道:“这就是命啊。”
竹笋站在一旁,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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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酥寝宫内气氛沉重,而梅酥依旧兴高采烈地在操场上进行午修。
自从年长的四人离开后,每次的午修就变得清净了许多,毕竟仅存的两个学生,一个是女生,至于另一个嘛,王铭看着面前的梅酥,挠了挠头皮说道:“咳咳,今天我们做什么呢,嗯,先去跑两圈热身吧。”
“是~”两声懒洋洋的回应后,夏璃拉着梅酥的手开始在操场上漫步。王铭无奈地看着连样子都不愿装一装的男女,两手一摊也无能为力。夏璃身为夏皇的掌上明珠,本来就是“插班生”,自然不好管教,但是梅酥却有所不同。哪怕是夏舒和徐尧四人在梅酥这个年纪同样被王铭练得死去活来,但是对于梅酥王铭却始终保持放任自流的态度。这当然不是因为梅酥可爱的外表而手软,而是王铭在一开始就接到了命令,不得对梅酥进行训练,顺其自然即可,所以哪怕梅酥天天躲在树下睡懒觉,王铭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但是王铭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也只能猜测是蜀王怕自己的继承者吃苦而特意向夏皇发出的请求,想到那位当世风评极差的蜀王,王铭倒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是正确的。想到大夏的一方诸侯竟然对自己的王嗣如此放纵,王铭的内心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不过让王铭感到欣慰的一点是,虽然夏璃和梅酥上课时并不认真,但是对于自己教授的一些格斗技巧还是牢记在心的,并且在武学方面也有一定的进步,经过这几年的锻炼和补养,两人同样有一品到两品上下的实力,保护自己应当不成问题。只是两人在王铭眼中也就是这样了,毕竟习武讲究的就是吃苦耐劳四个字,不付出怎么可能有回报?不过话说回来,两人身为皇家贵胄,武学修为本就不重要,帝国讲习所设置武学课本就只是让继承者们强身健体罢了,王铭摸了摸下巴,开始考虑如何更好地锻炼两人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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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王铭在为如何教导梅酥和夏璃而发愁时,还有一人陷入了更大的困惑之中,那就是黑羽卫统领墨鸦。午后墨鸦突然接到手下的急报,被告知天武府供奉冷越有要事相告。考虑到冷越与当今夏皇的另一层身份,墨鸦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动身前往天武府与冷越会面。于是冷越将自己在出云山的所见所闻一一告诉墨鸦,让墨鸦提早做好防备。
墨鸦在听了冷越的叙述后,又开始的震惊转为沉思。许久,墨鸦抬眼看向冷越,面容虽被遮挡大半但却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严肃,声线依旧平板但却低沉不少:“冷供奉所言是否属实?”
冷越急得一拍桌子,大声道:“事关舒小子的安危,老夫所说怎会有假?!”幸好这桌子是百年树心雕成,否则冷越这一无心之掌就能将这桌子拍碎。
墨鸦点头道:“那就好。多谢冷供奉提供的情报,墨鸦感激不尽。”然后起身就欲离开。
冷越一把拦住墨鸦,着急道:“这就完了?没有什么对策吗?”
墨鸦停住身形,对冷越说道:“事关太子安危,在下不敢轻举妄动,还需禀告圣上,交由圣上定夺。”
冷越听了墨鸦的解释松手点头道:“你说的倒也在理,那就快些去告诉皇帝让他早点做好准备吧。”
墨鸦在出门前停下脚步,转身向冷越叮嘱道:“冷供奉,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您切勿再告诉其他人。”
冷越抚须道:“那是自然,这点轻重老夫还是知道的。”
墨鸦点头道:“那是最好,”又好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多问了一句,“那么当时是只有您一人在那儿吗?”
冷越摇头道:“非也,当时我身旁还有北燕世子的随行侍从,他同我一起看到了事情的经过。”
“哦,北燕?”墨鸦的眼睛缓缓眯成了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