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阳光明媚。
“哈啊~~”一位壮实少年躺在宽敞的马车车厢中,用手捂着嘴巴,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然后看向一旁燃起熏香的俊秀少年,问道,“小右,还没到吗?”
向右盖上烟炉盖,看着魁梧的少年,回答道:“再过不久就到江州边境了。”
“好无聊啊。也不知道小琉璃现在在干什么?”躺在车厢中的少年正是被贬出京的张垚一行人,算来离开京城已有五日,佳人的音容相貌犹在眼前,虽然张垚还是少年,但似乎已经尝到情字之愁。
“垚哥,你要我在咱们临走前交给琉璃公主的面具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定情信物?”向右听到张垚提到夏璃的名字,突然想到离开皇宫时张垚让自己交给琉璃宫女官红袖的一个略旧的面具,并且叮嘱她一定要转交给夏璃,于是有些好奇地问道。
“呃,这个嘛,嗯哼,没错,这就是本世子和小琉璃的定情信物!”张垚双手放在脑后,枕在柔软的靠垫上,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是嘛?那么垚哥你和公主殿下是情投意合?”向右兴奋道。
“小右!你太聒噪了。”这时车外驾驶座上的向左出声道,声音一如既往的严肃。
“真是的,哥哥你也太无趣了。”向右点完香后,一屁股坐在张垚身边,气鼓鼓道。
张垚眼中没有焦距的盯着车厢顶部,听到向右的那句“情投意合”后,一言不发,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中另一张让他讨厌的面孔,一想起徐尧,张垚的心情顿时坏了三分,磨牙道:“那个混蛋,一定会趁我不在对小琉璃大献殷勤,真是可恶,可恶!”
向右看了看张垚,又看了一眼车帘,实在没有忍住,小声问张垚道:“垚哥,你在说谁啊?”
“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个明明一脸桃花还装作冰山的闷骚男徐尧啊。”张垚撇了撇嘴,不屑道。
“徐殿下?看上去不是个坏人啊……”向左向右作为随行侍从,在张垚上课期间不得跟随,而身处皇宫禁内,自然不可能随意走动,因此只能在张垚寝宫附近活动,帮忙处理杂物和打扫。所以除了刚入宫的时候,向左向右两兄弟在其他时候很少能够见到其他的继承人,所以依靠第一次见面时的印象,向右自然觉得徐尧是个不错的人,毕竟要是当初没有徐尧的建议,他们两兄弟现在恐怕只能流浪街头了。
听到向右这么说,张垚立刻挺起身来,扶住向右的肩膀,满脸认真:“小右,你还小,所以不知道人心的险恶,别看徐尧那家伙长得不错就以为他是个好人,他就是个混蛋啊。”
“呃……”向右没有和徐尧接触过,自然不好过多评价。
“小右,你说让喜欢自己的女孩子哭泣是不是一个混蛋?”张垚见向右依然“顽固不化”,于是采取迂回战术,循循善诱道。
“当然是!我爹就是这么一个混蛋!”向右怒道。
“那徐尧曾经把小琉璃弄哭了,现在你说他是不是混蛋?”张垚兴奋道,努力保证己方阵营的思想纯洁性。
“……琉璃公主喜欢徐殿下?咦,公主殿下不是和垚哥情投意合的吗?”面对着张垚满眼的期待,向右头一歪,然后问道。
“……小右,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狗屁结论的?”张垚呆了一下,然后磨牙道,眼神中透露出熊熊的妒火。
“垚哥不是说让喜欢自己的女孩子哭泣是混蛋吗?既然垚哥说徐殿下是、是混蛋,那不就是说琉璃公主喜欢徐殿下吗?”向右仔细分析道。
“……小右,你还挺会推理的啊。”张垚扶额道,竟无言以对。
“那是,蒙学的先生夸我可聪明了!”小右得意道。
“小右,你又多嘴了?”坐在车厢外的向左掀起车帘,询问道。
“没~有~哥哥你一定是听错了!”向右竖起一根手指摇晃着说道。
“……垚哥,前方就是东楚边境了。”不再理会弟弟,向左向张垚禀告道。
“噢,是吗……”张垚挑了挑眉,露出雪白的牙齿说道,“那他们应该也要来了。”
“他们?”正当向左向右迷惑不解之际,不远处如雷鸣般的马蹄声响起,如雷声轰隆般由远及近,然后骤停。
“正是我大楚踏风骑!”张垚掀开车帘,看着边境处如潮水般铺开的轻骑,背负箭囊,腰挎战刀,胯下皆为纯正的北方大马,千人千马皆保持沉默,远远望去,气势雄壮磅礴。
向左向右自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一时呆住不能作言,然而张垚却一脸轻松,轻快地坐在马车驾驶座上,看向那至始终沉默着的骑军,向左向右见状不敢再呆立一旁,坐在张垚身后探出脑袋,而奇怪的是,老车夫却依然安坐在马车上,一脸平淡,慢慢架着车向前驶去。
看着张垚一行人靠近,踏风骑微微骚动,然后从中走出一骑,其人丹凤眼,卧蚕眉,头戴鹰盔,擐狻猊银甲。胯下大马雄健异常,皮毛乌黑油亮,马蹄处却是雪白,正是名驹踏雪。张垚一看到踏雪,本来闲适的神态立刻荡然无存,连马上之人都不看,吓得跳车就想跑,却随即听得一声大吼:“臭小子,见到老子还想逃?再动信不信我一箭射过来!”
张垚顿时吓得不敢乱动,只得乖乖下车走到那名骑士马旁,搓着手满脸谄媚道:“老爹,你怎么亲自来了?五年不见了,儿子很是想念啊。”
“哼,这么想念刚才你还想逃?”马上之人自然就是东楚王张羽,此时丹凤眼微眯,一脸不善。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老爹您的英姿后我顿时不能直视,所以想要躲避一下您的光芒……”看着张羽的眼神愈发不善,张垚实在无法硬着头皮胡说八道,只好坦白道,“这不是被赶了回来,怕你打我嘛。”
“回去再说。”张羽向后方招了招手,一位中年人骑马牵过一匹照夜白,翻身下马恭敬道:“世子请上马。”
“赵叔好久不见啊,呦,这不是肉球嘛,都长这么大了。”张垚向中年人打了声招呼,靠近照夜白,摸着它额头前的菱形胎记,惊喜道。东楚本身并没有优良的马种,不过在大夏立国后,历代东楚王都着手向其他藩国引进优良马种,尤其是北燕和西凉。不过像照夜白这种骏马,自然不可能大量引进,只能重金少量购买,然后配种。张垚面前的照夜白就是配种所得,还是张垚在去京城前亲手接生的,当时张垚看它就是一坨肉,所以就给它取了个“肉球”的名字。
显然,肉球依然记得张垚的气息,稍稍向前走了几步,用大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张垚,大眼睛透露出温和与亲切。
“它今年也六岁了,以后就是你的坐骑了。”张羽看着一人一马的互动说道,然后看向前方不远处的车夫,拱手道:“护送小儿千里,老先生辛苦了,本王谢过。”
还在车上的向左向右一齐看向一身粗布、平凡无奇的老人,只见老人听到张羽的话后,并没有露出其他异色,只是同样回礼,然后平淡说道:“老朽只是奉天武府之令护送世子殿下返回东楚,楚王不必如此多礼。如今任务完成,老朽自当离去。”说完之后,如一缕清风拂过,老人身影已不可见。
“啧,算那家伙还算有点情义。”张羽自言自语道,然后看向张垚,说道,“回家吧。”
谁知张垚抚摸着肉球柔顺的鬃毛,摇头道:“回家啊……不行,我还有个地方不得不去。”
张羽挑眉:“你小子不是被下旨不得出东楚了吗?还有哪里要去?”
“诸葛先生在我临走时推荐我去镜泉山庄求学,所以恐怕暂时不能回家了。”
“诸葛先生?镜泉山庄?呵,你小子还挺厉害啊。”张羽摸着下巴,看着张垚奇怪道。
“老爹你知道镜泉山庄?”张垚好奇道。
“臭小子运气不错啊,这样被赶出京城也值了。算了,虽然你母亲很想你,但也比不上这事重要。那两个是你的随从吧,看上去没什么用啊,这样,我让你赵叔带上一百人跟着,也好让你母亲放心。”
“老爹……”张垚看着张羽,欲言又止。
“别墨迹了,快滚吧。”张羽却不再理会,拨马转身,向方才给张垚牵马的中年人叮嘱了几句,然后留下一百骑,最后看了张垚一眼,率领其余的踏风骑疾驰而去。
张羽想着信中写到的如今京城的诡谲形势,夹了夹马肚加快速度,笑着说道:“世兴,不管怎样,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