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普十分理解地对赵光义言道:“光义兄弟,那花蕊夫人再美貌无比,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个女人!你大可不必为此耿耿于怀啊!”
赵光义连忙堆起笑容道:“赵普,你把我看成是什么人了?我赵光义再好色,也不会为哪一个女人而耿耿于怀!”
“对,对!”赵普言道,“如果光义兄弟没有别的什么事,那我就入宫去面见皇上了!”
赵普走了。赵光义好像真的无所事事,就那么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赵普。
赵普见到赵匡胤的时候,赵匡胤正在端详张晖带回来的那张花蕊夫人的画像。见了赵普,赵匡胤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只是把那张画像递与赵普,轻声问道:“此画何如?”
在此之前,赵普还从未见过这张画像。此刻,他看过画像之后,慢慢地摇了摇头道:“皇上,此画是何人所作?竟然这般拙劣?”
赵匡胤心头一震。要知道,他就是看了这幅画像之后才对花蕊夫人心驰神往的。而现在,赵普却用“拙劣”一词来评价这幅画,这说明了什么?这只能说明,真实的花蕊夫人要比画像上的花蕊夫人美艳千百倍,不,至少是美艳千万倍。
这么一想,赵匡胤的表情就变得不那么安详悠闲了。他盯着赵普的眼睛问道:“你刚才说,这幅画太过拙劣?”
“是的,皇上。”赵普回道,“这幅画臣就是看上半天也不会怦然心动,而臣适才站在花蕊夫人的面前,只看了她一眼,就止不住地心慌意乱起来……”
赵普所言,未免有些夸张了,但对赞扬花蕊夫人的美貌来说,却又恰如其分。以至于,赵匡胤的心中都隐隐地生起了一丝醋意:“赵普,那花蕊夫人朕未尝亲见,你倒是先睹为快了啊!”
赵普忙道:“臣只不过是奉旨行事!”“你说得对!”赵匡胤笑了。“赵普,你知道吗?在你来之前,朕曾这么想:如果那花蕊夫人名不副实,那朕明日就在朝廷上召见孟昶诸人,反之,朕就在寝殿里宴请他们!”
赵普言道:“依臣之见,皇上理当在寝殿里设宴!”“是呀,是呀,”赵匡胤不想再掩饰心中那欣喜的情感了:“如果朕不在寝殿里设宴,那花蕊夫人岂不要怪罪于朕?”
突地,赵匡胤敛笑问道:“赵普,朕纳花蕊夫人为妃之后,她会不会有轻生的念头?”
赵普躬身言道:“在臣看来,花蕊夫人断不会生起此念!”
“那就好,那就好!”赵匡胤连连点头。是呀,花蕊夫人再美,如果一死了之,赵匡胤岂不是空欢喜了一场?
第二天上午,赵匡胤在自己的寝殿里召见了孟昶、孟玄喆、李太后和花蕊夫人。李昊等一干后蜀大臣则站在殿外候旨。赵匡胤的左边坐着赵普,右边坐着赵光义。赵普因为见过花蕊夫人了,所以面上还比较从容;而赵匡胤和赵光义就不然了。见着花蕊夫人之后,赵匡胤登时就头皮一麻,还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上真有这么美的女人吗?
赵光义的表现与大哥略有不同。看到花蕊夫人时,他先是身体一紧,继而感慨万千地想道:世上真有这么美的女人啊!
相同的是,赵匡胤也好,赵光义也罢,两道目光都毫无避讳地射向花蕊夫人。这也难怪,正值盛夏,花蕊夫人的身上也的确有数不胜数的看点。
当着孟昶母子的面,赵氏兄弟就那么毫无顾忌地盯着花蕊夫人观瞧,这岂不有失大宋体统?不管怎么说,赵匡胤也是大宋的皇上啊,哪能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别人的女人看?其实,赵氏兄弟之所以会那么看花蕊夫人,是因为当时并没有什么人在注意他们。刚一入赵匡胤的寝殿,孟昶和花蕊夫人的目光就紧紧地粘在一起了。自离开成都后,这俩人还从未有机会像现在这般面对面地相见,现在机会来了,他们还不一次看个够?尤其是那花蕊夫人,已经得知赵匡胤要纳她为妃,所以,她看着孟昶的那种目光,就更是多了一层幽怨。那个孟玄喆呢?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李太后呢?将头扭向一边,也不知在看何处。故而,赵匡胤召见孟昶等人,一开始的时候,非常地静,静到赵普都能听见其他人的心跳声。
只有赵普不动声色,他一会儿看看赵匡胤,一会儿又看看花蕊夫人。在座的诸人,赵普全都观察了一番。估计众人都看得差不多了,赵普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赵普这一咳嗽不要紧,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立即改变了方向。从这个时候起,赵匡胤的召见才算是真正地开始。
一眼看过去,赵匡胤的这次召见,其气氛是亲切又友好的。赵匡胤对孟昶称兄道弟,喊孟玄喆为“贤侄”,呼李太后为“国母”。
接着,赵匡胤就当着花蕊夫人的面加封孟昶等人了。孟昶被封为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兼中书令、秦国公。孟玄喆被封为秦宁军节度使。后蜀随孟昶降宋的大臣也都得到了赵匡胤的加封。对孟昶诸人来说,这多少也算作是一种安慰了吧。尤其是那个孟玄喆,赵匡胤加封完毕后,便开始设宴,孟玄喆又是大吃又是大喝,真有点乐不思蜀的味道了。李太后见状,不禁悲从中来,喃喃自语道:“寄人篱下,何乐之有?”
许是听见了母亲的喃喃自语吧,面对着丰盛的酒宴,孟昶既很少动箸,又很少端杯。赵匡胤笑谓孟昶道:“孟兄为何不吃不喝?你身体虽然不好,但饮上几杯酒,料也无妨啊!”
其实呢?赵匡胤当然知道孟昶为何如此郁郁寡欢。孟昶并非是听到了母亲的自语而勾起了亡国之哀才这般愁眉苦脸的。原因只能是,那花蕊夫人不在了。酒宴开始前,赵匡胤命几个太监宫女把花蕊夫人领走了。她马上就是他赵匡胤的妃子了,哪能还让她老是坐在孟昶的身边让孟昶肆意地观瞧?
孟昶开始像孟玄喆一般地大吃大喝了。确切讲,孟玄喆是大吃大喝,而孟昶却是大喝而不吃。谁都能看出,孟昶是想一醉方休。
那赵普假意劝孟昶道:“你这般大口吞酒,恐有伤身体啊!”“是啊,”赵匡胤也微笑着看着孟昶,“朕只是叫你饮上几杯酒,并非叫你拼命地喝啊!”
赵匡胤的脸上虽然笑容很浅,但心里却乐开了花。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尽情地把孟昶的那个绝代佳人揽入自己的怀中,这叫他如何能不乐?一而孟昶对此还无可奈何,只能在他赵匡胤的眼前借酒浇愁,他赵匡胤岂不是更加乐不可支?
不过话又说回来,赵匡胤尽管快乐无比,却也能够控制自己。别看他频频举杯,他其实喝的酒很少。因为,他不想在花蕊夫人面前失态。
宴席终于散了的时候,赵匡胤煞有介事地对赵普和赵光义言道:“朕有要事,下午和晚上都抽不开身,烦二位代朕在玉津园设晚宴款待孟兄及国母一行!”
赵光义凑在赵普的耳边明知故问道:“宰相大人,我皇兄下午和晚上有何要事?”
赵普也故意含蓄地回道:“皇上不是说了吗?他下午和晚上都抽不开身!”
赵普真真切切地听到,赵光义在离开赵匡胤寝殿的时候,低低地叹息道:“可惜啊……”
如果赵匡胤听到了赵光义的这声叹息,会作何感想?只不过,他未能听见。因为,他的心早已飞到花蕊夫人的身边了。
花蕊夫人被几个太监宫女领到一间房内后,神思有些恍惚,人也变得有些机械了。不过,她还有点清醒。她清醒的是,从此以后,她就是大宋朝后宫里的女人了。
几个太监把饭菜端到她的面前,她没有拒绝。虽然饭吃得很少,但喝了不少的汤。许是炎热夏季,人总要补充些水分。
几个宫女簇拥着她去沐浴,她也没有拒绝。而且,她还自己搓洗自己的身体,把自己白嫩的身体搓得发红发烫。看她那仔细认真的样儿,她似乎是要把自己搓洗成另外一个女人。
沐浴完毕,她就在飘散着芬芳的一张大床边伫立了。她伫立的姿态很僵硬,仿佛是一尊雕塑。
她当然不是一尊雕塑。她至少还有鲜活活的呼吸,只是呼吸有些紊乱。她试图把紊乱的呼吸调整得均匀些,但没有成功。她不甘心,继续努力地调整。就在这当口,一句尖细的嗓音破空而来:“皇上驾到!”
皇上当然就是赵匡胤了。在后蜀时,她经常听到“皇上驾到”这四个字,以至于她都听得有些麻木了。可现在,“皇上驾到”这四个字传入她的耳中,她听来竟是那么地刺耳。
赵匡胤浮着微微的酒意大步流星地踏入她的房间。还没入房间呢,他那振聋发聩的声音就冲入她的脑际:“爱妃何在?”
“爱妃”一词,说明赵匡胤早已把她划为自己的女人行列中了。按规矩,她应该对赵匡胤行跪礼。然而,她没有这么做。她只是把僵硬的身体动了一下,然后低低地言道:“臣妾在此……”
可别小看这“臣妾”二字啊!她这么说,就等于承认自己是赵匡胤众多女人中的一员了。所以,尽管她没有行跪礼,脸上也看不出一丝笑的迹象,但赵匡胤的心中,却顿时欢喜异常。
因为欢喜,所以赵匡胤就冲着两边侍立的太监和宫女道:“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朕的爱妃现在想看到你们的嘴脸吗?”
那些太监和宫女慌忙作鸟兽散。这之后,赵匡胤才笑吟吟地问花蕊夫人道:“爱妃,这间房子,是朕昨晚特地为你安排的,房内的一切,也是朕亲手为你布置的,但不知爱妃觉得如何啊?”花蕊夫人所置身的房内设置,惟“素雅”二字。就听花蕊夫人淡淡地言道:“皇上昨晚真是太辛苦了!”
她并未直接回答他的提问。赵匡胤也不在意,还自顾解释道:“朕听说爱妃乃当世才女,朕的文化虽不能与爱妃比肩,但朕也知道,如果将此房布置得金碧辉煌,那就太俗,那就玷污了爱妃的绝世容颜。爱妃,朕之所言,可有几分道理?”
这回,她正面回答他的话了:“皇上所言,总是至理!”
他连忙道:“爱妃不能这么说。从今往后,朕与爱妃就是夫妻了。既是夫妻,爱妃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反驳朕的话,因为朕所说的话也并非句句都是真理!”
赵匡胤说的没错。只是,她没有说话,而且脸上依旧没有笑意。说“没有笑意”都不够贴切。贴切的说法是:自赵匡胤来了之后,她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赵匡胤自然是一直都满面笑容的。他满面笑容地坐在了床边,又满面笑容地招呼道:“爱妃,来,坐在朕的身边。”
她很听话,慢慢地坐在了他的身边。他又道:“来,爱妃,坐在朕的腿上。”
她依旧很听话,又慢慢地坐在了他的腿上,而且按照他的吩咐,与他面面相对。这样一来,彼此的呼吸就可以交融在一起了。
赵匡胤爱怜地捧起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两只手掌里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许是太小了吧,在他的手掌里简直柔若无物。当然了,即使她的手真的“无物”,他也会感受到一种莫大的愉悦。
他一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一边轻轻地言道:“朕知道,爱妃此时的心里肯定不太好受。爱妃此时的心情,朕绝对能理解……一个国家亡了,爱妃到了一个新的国度里,个中滋味,爱妃即使不说,朕也完全明白!不过,在朕看来,爱妃应该多朝别处想想……”
花蕊夫人突然道:“皇上是叫臣妾去想大蜀国为什么会亡吗?”
其实,赵匡胤本是想劝说花蕊夫人应该放开眼量、多想想未来,不要老是沉湎于过去,而现在,花蕊夫人既然提出了这个问题,赵匡胤也就饶有兴味地问道:“莫非爱妃知道那孟昶何以亡国吗?”
花蕊夫人没说话,而是脱离了赵匡胤的双腿,缓缓地走到了书案前。因为赵匡胤知道她颇有才学,所以她的房间里,书橱、书案及笔墨纸砚等应有尽有。
赵匡胤恍然大悟道:“朕真是太糊涂了!爱妃这等有才学,何不令爱妃即兴作诗一首?”
赵匡胤说着话,就走到她的身边,亲自为她研墨。她提起笔来,略作沉吟,就工工整整地写下一首七言绝句来。诗云:“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四十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亏得花蕊夫人当时把这首诗写在了纸上,也亏得赵匡胤爱屋及乌没有将这首诗弃毁,不然,我们后人今日就看不到这首让人感慨万千的诗了。
花蕊夫人所写,虽然是一首好诗,但赵匡胤看了,两个脸颊却不禁隐隐地发烧。何哉?因为花蕊夫人所写的那四句诗,表面上看起来,全是在叙说后蜀国为何会灭亡的,而实际上,诗中还蕴有另一层意思。这另一层意思,非聪明人不能看出。
赵匡胤自然是聪明人,所以就看出了那另一层意思。这意思,就在最后一句诗当中。“更无一个是男儿”中的“更无一个”,是否也包括他赵匡胤?他赵匡胤灭了后蜀国倒也罢了,却又把她花蕊夫人也据为己有,这等勾当,岂是“男儿”本色?如果说得严重点,赵匡胤此举,岂不就是欺男霸女?而欺男霸女的行径,又与土匪强盗何异?
赵匡胤雍容大度,虽然脸颊发烧,却也笑容可掬。不仅如此,他还拍案叫绝道:“写得好!写得妙!朕过去只听说曹植曹子建才高八斗、七步成诗,可现在看来,就是曹子建活到今日,也只能对爱妃自愧不如啊!他七步方可成诗,而爱妃于一念之中便斐然成章,这高下之差,又何异于天壤之别?”
花蕊夫人漠然言道:“皇上谬奖臣妾了!想那曹子建,曾金戈铁马、驰骋疆场,是何等的英勇!而臣妾却只能深锁宫中、形影相吊……”
赵匡胤赶紧道:“爱妃此言差矣!宫中虽深,但有朕相伴,爱妃自不会寂寞的!”
花蕊夫人不再言语,默默地走到床边坐下。而赵匡胤也不想让她再多说些什么了。如果,她向他提出要求回到孟昶的身边或者放她出宫,他作为一个“男儿”,好意思拒绝吗?
赵匡胤要采取行动了。他以为,要断绝她回到孟昶身边或者放她出宫的念头,最好的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便是尽快地占有她的身体。占有了她的身体,她就真正地属于他赵匡胤了,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