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革命必剖清人种”就是要分清敌我,内有所结,外有所排。他愤怒地说道:“吾宁使汉种亡尽杀尽死尽,而不愿其为洪承畴,为细崽,为通事,为买办,为翻译,于地球各国人之下。”邹容关于“剖清人种”的论述,虽然是从资产阶级的种族观出发,其主流却体现了对于帝国主义侵略,对于清统治者推行民族压迫和民族歧视反动政策的强烈不满,体现出中华民族不可侮的英雄气概。
所谓“革命必先去奴隶之根性”,就是要人们起来反对“忠于君,孝于亲”等封建伦理,他剖析了卖国贼曾国藩、李鸿章的奴隶根性:“柔顺也,安分也,韬晦也,服从也,做官也,发财也,中国人造奴隶之教科书也。”他大声疾呼:“吾愿我同胞万众一心,支体努力。以砥以砺,拔去奴隶之根性,以进为中国之国民。”
《革命军》在革命前途问题上,鲜明地提出了资产阶级共和国方案。邹容仿照美国的模式,制订了建立“中华共和国”的25条纲领。其主要内容,一是建立资产阶级民主政权,推翻清王朝统治,在新的政权下,全国人民不分男女,“一律平等,无上下贵贱之分”,享有言论、思想、出版等自由权利,也有纳税、服兵役和忠于国家的义务。二是实行议会制度,各府州县都选举议员,总统“由各省总议员中投票公举”。三是仿效美国的宪法和法律,结合中国国情,制定中国的宪法和法律。
最后,邹容号召人们“掷尔头颅,暴尔肝脑”,“与尔之公敌爱新觉罗氏,相驰骋于枪林弹雨中,然后再扫荡干涉尔主权外来之恶魔”,争取民族民主革命的胜利。
《革命军》在上海问世后,“不胫而走”。为了躲避清政府的封禁,革命派用变换书名的办法,在国内外不断重版,如陈楚南、张永福在新加坡更名为《图存篇》,香港《中国日报》社改名为《革命先锋》,上海重印时改为《救世真言》,冯自由在日本把他与章炳麟的《驳康有为论革命书》合刊,题称《章邹合刻》。《革命军》一版再版,销量占清末书刊的第一位。
《革命军》启发了人民的斗志,鼓舞了人民的革命热情,许多爱国志士,在《革命军》的影响下,走上革命的道路。如著名的武昌起义烈士彭楚藩,读了《革命军》诸书,坚定了反清的革命信念。著名的革命志士吴樾,读了《革命军》后,由改良主义者转变成资产阶级的革命战士。吴玉章在《辛亥革命》一书中评价说:“邹容以无比的热情歌颂了革命,他那犀利沉痛的文章,一时脍炙人口,起了很大的鼓动作用。”《革命军》的出版,“对人们从资产阶级改良主义思想跃进到资产阶级革命思想,却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因此,它的历史意义是不可泯灭的”。
1903年夏,《苏报》因先后发表邹容的《革命军》及章炳麟的《康有为与觉罗君之关系》等一系列反对清朝统治的文章,触怒了清朝当局,清政府勾结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逮捕章炳麟,邹容自动投案,《苏报》被封。
章、邹在会审公廨上坚持斗争,宣传革命。清政府要求“引渡”未遂。次年章炳麟、邹容分别被判处监禁三年和两年,1905年4月3日,邹容死于狱中。年仅20岁,离出狱之期仅70余日。他的遗体由《中外日报》馆收敛暂厝。
4月5日,中国教育会为邹容开追悼会。其后革命志士刘三、刘东海冒死将其灵柩运到上海华泾乡安葬。1912年2月,中华民国南京临时政府追赠邹容为大将军。
陈天华出版《猛回头》、《警世钟》
陈天华,原名显宿,字星台,亦字过庭,别号思黄,湖南新化县人,出色的资产阶级革命宣传家。父亲陈善是个落第秀才,母亲在他大约10岁时去世,哥哥是个终身残废,他的家境一直清贫。幼年时代的陈天华,过着无人抚育的半流浪生活,15岁时才进入私塾读书。“少时即以光复汉族为念,遇乡人之称颂胡、曾、左、彭功业者,辄唾弃不顾,而有愧色。”陈天华在入学前,跟着父亲认识不少字,后又涉猎过一些进步书籍,“每读中西史志,于兴亡盛衰之感,则涕泗横流”。他尤其喜爱弹唱小说,《西游记》、《封神榜》、《陶澍私访南京》等书,偶有所得,爱不释手,他还摹仿着写通俗小说、山歌小调,为后来从事革命著述打下基础。
1896年,陈天华随着父亲来到新华县城,做小贩维持生活,后进入资江书院就学。戊戌变法期间,考入新式的新华求实学堂。他人学后第一篇作文,名为《述志》,他畅快淋漓地写道:“大丈夫立功绝域,决胜疆场,如班定远、岳忠武之流,吾闻其语,未见其人。至若运筹帷幄,赞划庙堂,变定法之权衡,操时政之损益,自谓差有一日之长。不幸而布衣终老,名山著述,亦所愿也。至若徇时俗之所好,返(反)素真之所行,与老学究争胜负于盈尺地,有死而已,不能为也。”教习读了《述志》,高声叫绝,批语曰:“狭巷短兵相接处,杀人如草不闻声”,把他取为一等第一名。他决心投身于挽救祖国危亡的革新实践,即使不能如愿以偿,也要以笔为武器,警醒国人。
1903年初,陈天华由求实学堂资送日本留学,人东京弘文学院习师范。时值沙俄大举侵略我东北三省,其它帝国主义也蠢蠢欲动,而清政府腐败无能,任人宰割。陈天华异常愤慨,当即投入留日学界的爱国革命运动,啮指写血书数十封,“备陈灭亡之惨,邮寄内地各学堂校,读者莫不感动”。他与杨守仁等编辑《游学译编》、《新湖南》等书刊,宣传民族革命。在拒俄运动中,他报名参加义勇队,在本部任办事员。军国民教育会成立后,他被推派为“运动员”,回国策动武装起义。他参与华兴会策划起义失败后,逃避日本,参与宋教仁等创办《二十世纪之支那》杂志。1905年8月中国同盟会建立,陈天华和黄兴、宋教仁等负责起草会章及文告。著名的《革命方略》即由陈天华执笔。同盟会机关报——《民报》发刊后,他又参与编辑和撰稿,直到1905年12月愤世投海为止。
在陈天华短暂的一生中,他以满腔激情写下了《猛回头》、《警世钟》、《中国革命史论》、《最近政见之评决》、《论中国宜改创民主政治》、《狮子吼》、《国民必读》、《最近之方针》等小册子和文章,《猛回头》、《警世钟》两书在国内散播很广,影响很大。
《猛回头》和《警世钟》,写作和出版于1903年下半年。在这两本书中,陈天华以慷慨激昂的爱国热情,通俗流畅的文笔,生动犀利的语言,淋漓尽致地揭露了帝国主义瓜分中国的野心和清政府的卖国罪行,悲愤真切,振聋发聩,扣人心弦,催人警醒,表现出了强烈的反帝爱国思想。
“哎呀!哎呀!来了!来了!甚么来了?洋人来了!不好了!不好了!大家都不好了!从今以后,都是那洋人畜圈里的牛羊,锅子里的鱼肉,由他要杀就杀,要煮就煮,不能走动半分。唉!这是我们大家的死日到了!”在《警世钟》一开头,陈天华就以血泪斑斑的文字,提出了中国人民生死攸关的严重问题,指出了帝国主义是奴役中国人民的最危险最凶恶的敌人。他写道:“俄罗斯,自北方,包我三面;英吉利,假通商,毒计中藏;法兰西,占广州,窥伺黔桂;德意志,领胶州,虎视东方;新日本,取台湾,再图福建;美利坚,也想要,割土分疆;这中国,那一点,还有我份;这朝廷,原是个,名存实亡。”
陈天华一面痛斥帝国主义对中国的瓜分,一面指责清政府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丑行,他针对反对势力和某些糊涂人,“说瓜分是一句假话”的谬论,驳斥说:“不知各国不是不瓜分中国,因为国数多了,一时难得均分,并且中国地方宽得很,各国势力也有不及的地方,不如留住这满洲政府,代他管领,他再管领满洲政府,岂不比瓜分便宜的多吗?”一针见血地揭露了中外反动派之间的主奴关系,提醒人们反对帝国主义的侵略,必须反对清朝统治。
陈天华热情宣传敢于藐视敌人的思想,号召同敌人血战到底。他在《猛回头》中写道:“其实洋人也不过是个人,非有三头六臂,怎么就说不能敌他?”在《警世钟》中也写道:“其实洋人也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我怎么要怕他?”“一十八省,四万万人,都舍得死,各国纵有精兵百万,也不足畏了。只要我人心不死,这中国万元可亡的理!”他振臂疾呼:“洋兵不来便罢,洋兵若来,奉劝各人把胆子放大,全不要怕他。读书的放了笔,耕田的放了犁耙,做生意的放了职事,做手艺的放了器具,齐把刀子磨快,子药上足,同饮一杯血酒,呼的呼,喊的喊,万众直前,杀那洋鬼子,杀投降洋鬼子的二毛子。”
《猛回头》和《警世钟》还提出了一些反对帝国主义侵略的策略和方法。他认为,反抗帝国主义的侵略是全国人民的事,不能只靠少数人进行,必须全民动员,进行武装斗争,才能取得胜利。他说:“只要我全国皆兵”,四万万人“合成一个”,什么样的敌人也能战胜。他要工、农、兵、学、商、青、妇各界都行动起来,万众一心,同仇敌忾,敌人就会“四面受敌”。他认为,要战胜帝国主义,就要学习外人的长处,去掉自己的短处,指出:“越恨他,越要学他;越学他,越能报他(指报仇),不学断不能报”,“即如他的枪能打三、四里,一分时能发十余响,鸟枪只能打十余丈,数分时只能发一响,不学他的枪炮,能打得他倒吗?”“俗话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若有心肯学,也很容易的。”
陈天华提出了反清革命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思想,指出要抵抗侵略,就必须推翻清政府,因为清政府已变成了“洋人的朝廷”,满朝权贵全是帝国主义的奴才。他说:“你道今日中国还是满洲政府的吗?早已是各国的了!那些财政权,铁道权,用人权,一概拱手送与洋人。洋人全不要费力,要怎么样,只要下一个号令,满洲政府就立刻奉行。”他提醒读者说:“列位,你道现在的朝廷仍是满洲的吗?多久是洋人的了!列位若还不信,请看近来朝廷所做的事,那一件不是奉洋人的号令?我们不把这个道理想清,事事依朝廷的,恐怕口虽说不甘做洋人的百姓,多久做了,尚不知信。朝廷固然是不可违抗,难道这样的朝廷也不该违抗么?”他在进一步揭露清政府“宁以天下送之朋友,不以天下送之奴隶”的卖国罪行时又说:“从前赔款数次,差不多上十万万了,此次(指《辛丑和约》)赔各国的款,连本带息,又是十万万,我们就是卖儿卖女,也是出不起来的。又自己把沿海的炮台削了,本国的军营请各国来练,本国的矿产让各国来开,本国的铁路听各国来修,还有那生杀用人的权柄都听各国指挥。列位,你看满洲的政府,只图苟全一己,件件依了洋人的,你道可恨不可恨!我们若不依他的,他就加以违旨的罪,兴兵剿洗,比草芥也比不上。十八省中,愁云黯黯,怨气腾霄,赛过那十八层地狱,故我们要想拒洋人,只有讲革命独立,不能讲勤王”。他说:“国家譬如一只船。皇帝是一个舵工,官府是船上的水手,百姓是出资的东家。倘若舵工水手不能办事,东家一定要把这些舵工水手换了,另用一班人才是道理。”他论证了国与家、生与死、个人与社会、现在与将来的关系。最后,他号召大家:“或排外,或革命,舍死做去;父而子,子而孙,永远不忘;这目的,总有时,自然达到;纵不成,也落得,万古流芳。”在《警世钟》的结尾,陈天华展望祖国的美好远景:只要大家“前死后继,百折不回”,就“一定能够建立个极完全的国家”,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猛回头》和《警世钟》的发表,震撼了全国。各地传遍了陈天华精心创作的血泪歌词:“拿鼓板,坐长街,高声大唱;尊一声,众同胞,细听端详……”唱者怒发冲冠,听者热血沸腾。《猛回头》、《警世钟》的发行量也十分可观,重刊达10余次之多,散至全国各地。在湖北,革命派设局印刷,军营流传着各种版本。革命派在新军中的代表,以此为政治教材,送给新兵。在湖南,各学堂亦集资翻印,“备作课本传习”。总之,自这两本革命读物发行后,军界学界首先为之轰动。
《猛回头》、《警世钟》给予中外反动派极大的冲击。该书在租界里广为流传,侵略者“为之心悸”。清政府虽一再明令禁止,仍无法阻止它的流传。1906年,浙江金华龙华会员曹阿狗,四处公开演说《猛回头》。金华县令惊恐万状,将曹惨杀,出告示诬称《猛回头》为“逆书”,实行严禁,大肆恫吓说:“阅者杀无赦,以阿狗为例。”但禁者自禁,反而使两书得到更广泛的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