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确实下的很大,不到半个时辰,天地间已经是白茫茫一片。
麒麟本欲叫醒名轩几个,不过看他们一个个呼噜连天的,想了想还是算了,只是将冬妮跟麒轩两个叫到自己身边,让他们偎着自己取暖,自己也闭上眼,静静养神起来。
在这个破败的烂窑洞里,地上躺着三个呼呼大睡的男人,靠里面点一个男人抱着一个死去的女人,身边还带着两个孩子,这幅画面要是有人看见了,一定会觉的非常诡异。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麒麟从神游中清醒过来,动了动自己有些僵硬的胳膊,慢慢掏出怀表看了看,已经是十一点了。想了想,麒麟捡起一个土坷垃朝着离自己最近的王麻子丢了过去,一连丢了四个,王麻子才停了呼噜,过了一会慢慢坐了起来。麒麟将现在的情况给他讲了讲,王麻子就起身把赵叔跟名轩都叫了起来,然后几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趁着大雪,仔细分辨了一下路径,朝黄河方向去了。
中午时就到了黄河边上,雪太大,没有船愿意载客。麒麟用二十个大洋直接买了一条小船,然后将马身上的东西都卸了下来装到船上,让王麻子把马寄存到了岸边的一个饭店里面,然后赵叔掌着船,几人慢慢朝对岸划去。河面上已经有了薄薄的冰片,有些上面,雪已经堆的很厚了,两个小家伙还没有见过这种景致,探着身子伸着小手要去抓那雪玩。麒麟坐在船的最后,抱着王名黛,看着他们两个,只觉得心境变得平静而又安宁。
过了河,王麻子提议先去天赐家里修整歇息一下,麒麟看着漫天的大雪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抱着王名黛直接往前走去。王麻子无法,跺了跺脚跟了上来。
赵叔跟名轩两个,一人抱一个小的,深一脚浅一脚的也跟在了后面。
雪下的太大了,不一会,几人就出了一身的热汗,脚下也慢了起来。
王麻子看看前面的麒麟,又看看后面的两人,咬着也扭过身来,等名轩过来的时候,把他怀里的弟弟接了过去,对着名轩大声道:“你去,跟他说一声,这样走下去我们都会受不了的,用不了多久我们就没力气了,要是在半路上停下来,肯定会冻死的。”
名轩点点头,舔了一下嘴边的雪花,加快速度追上了麒麟拉住了他的衣服。等麒麟看向自己的时候,名轩对着麒麟摇了摇头,又指了指麒麟怀里的名黛。麒麟低头看了看,见那被子上全都是雪,靠近自己怀里的部分已经有些融化了,就蹲下来掀开了名黛脸上的被子。名黛的脸苍白的很,连嘴唇也没有了血色,麒麟站起来对着名轩点了点头,然后在原地站着看了看四周,又往前面慢慢走去。
走了不长时间看见路边有一个饭店,麒麟扭头看了看后面几人,就转身朝那里走过去。
饭店的门虚掩着,不过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几个人挟着风雪寒气一头扎了进来,都开始跺着脚扑打起身上的雪片来。
王麻子等了一会,看没有人出来,就走到柜台旁边的一个门口,掀开门上的棉布帘子冲里面喊到:“人呢,都去哪了,有客上门了!”听了听里面没有回应,就放下帘子,推开旁边的窗户,冲院后大声喊到:“小二,小二,死到哪去了,快点出来。”
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回应,王麻子气冲冲的走到刚才的帘子那里,刚伸手准备去掀的时候,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人。那人出来后看了看麒麟众人,冷声问道:“干什么的,大呼小叫的。”
王麻子大怒道:“到你店里不吃饭还能干什么,难道你还能给我找两个窑姐出来吗。”
那人扭头看了看王麻子,又在几人背着的包袱上面盯了几眼,没有说话就退了回去。
王麻子很愤怒,看了麒麟一眼,就准备跟着那人进去。麒麟忙叫了他一声,看他停下后,又听了一下动静,才看着王麻子道:“大哥,你先过来,那人不是这店里的人,好像有些不对劲,你先过来跟我坐在一起。”
王麻子想了一下,就走了过来,从怀里把盒子炮掏了出来,检查了一下别到了腰里。
麒麟对着赵叔使了一个眼色,赵叔站起来把手里的姐姐放到麒麟旁边,然后出门快速转了一圈回来,对着麒麟说道:“有一辆马车,看样子应该比我们早到一会,估计有半个多时辰吧。”
麒麟点点头,对着几人说道:“把碍眼的东西先收起来,赵叔去把柜子后面的酒搬出来一些先吃着,等会看看情况再说,尽量不要惹事,也不要吃这店里的东西。”
众人都点了一下头,赵叔在柜子下面找了几罐酒提了过来,然后又将一个煤炉子也提了出来放在了麒麟的旁边。麒麟把它往名轩那边踢了踢,让它离被子远点,又轻轻的把被子掀开,看了看名黛的脸。突然,麒麟把被子盖上,看向了那个布帘子。
帘子被人掀开,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瘦小男人,那男人扫了一眼众人,脸上堆着笑说道:“几位客官,对不住啊,来个朋友,陪着在后面喝了几杯,怠慢几位了,不知几位爷是吃点东西就走呢,还是想住店。”
王麻子张嘴骂道:“你妈那个逼哩,老子酒还没喝一口呢,你就想赶老子走,你信不信老子烧了你这破店。”
那人刚准备开口说话,帘子后面又出来一个人,这人出来后用手把挡在他前面的掌柜的拨拉到一边,往前走了两小步,看向了麒麟等人。麒麟也抬头看了看他,见他好像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衣,外面加了一个黑缎子的夹袄,脖子里面围着一张火红色的完整狐狸皮,脑后一根黑油油的辫子垂着。
那人仔细看了看麒麟几个,麒麟能感觉到他轻轻的松了口气。然后那人看着王麻子道:“不就是出来的晚点吗,还用得着烧人家的房子。”
“你……!”王麻子怒瞪着那人,麒麟怕他说出难听的话来,先开口道:“不过是气话罢了,兄台怎么当真了呢,不过我们来了也有一会了,一直不见有人出来招呼,这生意做的,也有些不像话吧。”
那人看了看麒麟,拱了一下手,笑道:“哦,这位小哥人俊又会说话,看着也像个能做主的,不知贵姓啊,怎么这大雪天的还出来找饭吃呢。”
麒麟看了看他手上戴着的一个扳指,笑道:“无事谁会在这天气出门,至于吃饭倒也不必,只想坐一会罢了,不知这位兄台是做什么的,非要赶着这下雪天出来玩耍呢。”
那人笑了笑,居然走到麒麟的桌子边坐了下来。本来他是站在那帘子前面的,他一过来,帘子后面又走出了两个人,一个就是刚才出来露过面的,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非常健壮,腰里面缠着一根黑粗鞭子,这天气,还穿着一个布褂子,两条胳膊都在外面露着。出来后,两人就在麒麟旁边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喊那掌柜的送一坛酒过去。那掌柜的去柜子里面搬了一坛酒送了过去,又快速的掀开帘子走到后面端了几盘肉食出来,那两人也不理其他的人,慢慢夹着菜就着酒吃了起来。
对面那人看着麒麟笑眯眯道:“我姓康,从山西过来,没想到正好赶上了这场大雪,眼看这路走不成了,就到这来歇歇脚。本来跟掌柜的说好了,只做我们生意的,没想到小哥却进来了,所以话说的有些难听,小哥不要放到心里啊。”说完,看着掌柜的说道:“去弄点热菜来,酒也烫烫,我跟这小兄弟喝两杯。”麒麟扫了那掌柜的一眼,看他哈腰低眉的准备往后走,就看了赵叔一眼,赵叔站起来跟着那掌柜去了。
那人撇了赵叔一眼,笑着对麒麟道:“小兄弟,你怎么这么小心,是不是有仇家在追着你啊?”
麒麟看他一眼,笑道:“防人之心罢了,兄台不用多想。我们后面是没有人追,不过兄台后面有人追吧。”
麒麟这话刚出口,旁边坐的两人就一起把头转过来盯着麒麟,最早出来的那个还站了起来,手也按到了腰间的一把刀上。
姓康那人先是愕然,接着笑道:“看来小兄弟是老江湖了,这眼光厉害啊。哈哈,不错,是有人在后面追我,不过我倒不是怕了他们,只是追来的人里面有人我不想见到,就想着躲着她算了。”然后向旁边的人压了下手,又看着麒麟笑道:“小兄弟,我看你一直抱着那个被子,想必是有亲人生病了吧,我正好懂些医术,你把她手拿出来,我给你号号。”
麒麟看看他,声音平静的说道:“不用了,我本身就是开医馆的,不劳兄台费神了。”
姓康的有些讪讪的把手缩了回去,看了看麒麟旁边的姐弟两个,想了想,从怀里摸出来一个打造精美的银质蝴蝶簪子来,递到冬妮的面前,柔声道:“小妹妹,你长的好漂亮啊,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人呢,来,这个簪子送给你,回去让你娘给你插上,就会变的更漂亮哦。”
冬妮一下就被那个簪子吸引住了,不过却没有伸手去拿,而是扭头看向了麒麟。麒麟看了看那姓康的,就转向了冬妮,想让她拒绝了,不过一扭头看见那张跟王名黛十分相似的脸上挂着的央求之意,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然后看着她道:“你想要就要,记得谢谢人家。”冬妮一脸喜意的扭头把那簪子接了过去,对着姓康的小声说了个谢谢,又扭头对着麒麟也小声说道:“谢谢大哥哥。”
姓康的听到了冬妮的话,有些意外的看向了麒麟,不过马上就收回了目光。
旁边麒轩看见冬妮手里的东西,就伸着手来抓,冬妮不愿意给他,麒轩就扁着嘴想哭的样子。姓康的笑笑,从怀里又摸了一个玉蝉出来,上面还穿有一根红色的绳子,姓康的把绳子也收到手里,又看了一眼那个玉蝉,就把手送到麒轩的面前,正好让那个玉蝉放在了麒轩的眼睛下面。麒轩伸手就要去抓,麒麟在那人拿出那玉蝉的时候,就把一只手腾了出来,现在正好抓住了麒轩的手臂,看着姓康的说道:“兄台太客气了,这东西有些贵重,给一个娃娃不妥,还是收起来吧。”
姓康的笑道:“无妨,我对他们有些眼缘,些许个小东西,又值不了几个钱,送给他玩吧。”
麒麟将手臂收了一点,让麒轩够不着那个玉蝉,又看着他道:“看这沁色,这玉应该有上千年了吧,太贵重了,还是收起来吧。”
姓康的脸上有些变色,首次抬眼正视着麒麟,看了一会后,嘴角慢慢漾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