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两人折回小镇。
夜已然很深,小镇一如刚才的灯火通明,显然在各处巡逻。院坝中也人头攒动,重重叠叠。正在这时,一人长须飘荡,头发散乱,步法危艰。满脸鲜血,已然神志不清,却正是“阴阳手”陆成。此时,他跌跌撞撞的撞向令狐空,令狐空刚要举手相拒,那知陆成“拍哒”一声,便摔在自己的脚边,断断续续的道:“我纵横……江湖……江湖几十年,为什么……为什么……最后居然死在……死在……”最后死在谁手里,却始终没有说来,便就只见他张大了口,就此气绝,双目仍是大睁。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梁其云实在是心狠手辣。
令狐空探下身子,抹下他的眼皮,毕竟死者为大。
这时,梁其云大步流星走了出来,对众人道:“这便是叛徒的下场。”他讥诮般冷眼看着令狐空。叶刀知道梁其云已然开始怀疑令狐空和杨琳,谁叫这两人不知认务的琴箫和鸣,或者干脆就是盗剑之人,当下,无凭无据也不好立即发作,因为和陆成不同的是,这个花飞虎功高盖主,不知会不会维护明于成,至于杨琳也不敢贸然采取行动,“拜月教”的众人当真不敢招惹,这群人众的武功太过诡异。无奈,毕竟在众人面前却不过情面,于是首先向叶刀勉强道:“花堂主辛苦,这里的事也基本上告一段落,你还是尽快回总坛,主持日常事务,留下小诸葛帮我即可。”他这一招即是试探叶刀的立场问题,也是向叶刀发号施令,只要把叶刀支开,就完全就能力对付令狐空。叶刀岂能不知梁其云只用意,于是说道:“‘先回总坛可以,但明兄弟我要一并带走,人是我带来的,理应由我带走。”
梁其云心头大怒,这花飞虎公然违抗命令,根本就不把我这个总舵主放在眼里,这一口气如何咽得下,正待翻脸,又突觉不智,说道:“既然这样,那会中事务,麻烦两位了。”
当中,属令狐空最为满意,这里尔虞我诈,还不如趁早脱身为妙。他才不管你“玄铁剑”不“玄铁剑”也实在对号不号令天下没有多大兴趣。
两人骑马离镇,却也不管真正的花飞虎还在马棚之中,这点来说叶刀倒也不太担心,堂堂“智精会”十三堂堂主失踪后定会有人四处查访,况且“智精会”会群众多。大约行至六七十里地,见天色一晚,于是找了家客栈,叶,令两人一下马,店伙计便立即热情的招呼,难怪两人已然恢复原貌,衣裳华丽,举止不凡,只是叶刀头上赫然还戴着头套。
次日,令狐空独自一人下的楼来,原来昨晚叶刀与他都心中有种种疑虑,一干人众没有得到武林至宝“玄铁剑”不知背后会不会接着搞什么小动作,两人决定务必查个清楚,然后分头北上。此刻已过了正午,令狐空找了个临窗的桌子坐下,他武功虽然不算卓著,但江湖经验丰富,不动声色的把四周情景印入脑海,店里食客并不算多,中厅桌前的两人,穿戴光鲜,但下盘虚浮,应该就只是做生意的商贾没什么特别。东首那桌一行有五个人,当中坐得是一个精干汉子,一身青衫长袍,顾盼间眼中精光四射,同桌四人都是劲装结束,显是武功不俗,看到令狐空也用眼他溜过来,见他只是个毛头小子,便没有过多理会。心中忌惮的是坐墙角僻光暗影处那人,那人头顶上戴一顶蓑笠,面容被蓑笠周围的黑纱罩住,看不真切,就只叫了一碗阳春面和几个馒头。令狐空心中也略略生疑,但并不想多生是非,于是叫来伙计问这是什么地方。
那伙计道:“钟山县城。”
令狐空一听知道已经到了江苏境内接着问:“那附近可有什么旅游名胜?”那伙计大概经常给过往人客介绍开始滔滔不绝道:“要说旅游名胜那可多了去了,太湖,洪泽湖,扬州的瘦西湖,南京的玄武湖,徐州的云龙湖,还有茅山,狼山,天平山,灵岩山,云龙山和花果山等,要说最出名的还得是天下第一泉镇江中的冷泉”
令狐空不得不打断他道:“最近的是那个?”伙计道:“那上是太湖了。”
令狐空在和那伙计搭讪之时,余角始终观察周围的情况,这时两商人已经结账走了,戴蓑笠那人也匆匆离开,就只剩东首那桌人和自己这桌。这时隐隐约约只听得那伙人说什么“品剑山庄”无奈声音过小,又用的江湖切口,令狐空听不真切,于是默默不语,便自顾自的低头吃饭,心中主意一定要到太湖“品剑山庄”探个究竟。说起这个“品剑山庄”原本在江湖上只是个寻常帮派,但就在十年前品剑夫人继承庄主后便声名大振。那品剑夫人虽说只是个女流,却对天下武功有独到见解之处,世间上任何门派的技法没有她不知道的,甚至武林中人有谁能得到品剑夫人的点评都视为无上荣光。
这时那几人已然吃完饭,便结完帐起身跨马一道烟似的走了。
令狐空问清楚了道路,也跨马登裎,令狐空知道这一行人必是到太湖“品剑山庄”然而对于这个品剑夫人,跟江湖上的人一样,令狐空早就想会会她。
此时令狐空骑的是大宛名驹,无奈江苏境内兼江湖河海,碧波万顷纵贯南北,虽然那几个汉子的背影尚隐约可见,但想赶追上,却也是万不可能。另外几人武功看来不凡,自己毕竟一人,目的地都一样,便不用跟踪,照样能看个究竟。时间充裕,一路上了浏览青山绿水却也惬意,更向东行,不久到了太湖边上。
这太湖襟带数州,东南之水皆归于此。湖面形如像新月。南为典型圆弧岸线,东却曲折多湾,周行五百里,湖岬、湖荡相间分布,纵横交织。素有四十八岛、七十二峰只说,湖光山色,相映生辉。
那“品剑山庄”便是在太湖当中的蠡湖范围之内,相传春秋末年,越国大夫笵蠡帮助勾践打败吴国,功成身退,便和西施泛舟于这湖上,由此得名,倒也贴切。令狐空站在着风景宜人的地方,不禁心神向往起来,就在这时数十丈外便泛来一叶扁舟,只见船尾一女子持桨荡船,一身淡黄色的衣裳,长发披肩,年龄不过十四五岁,却是生得粉妆玉琢。
一阵轻柔婉转的歌声便从船中飘出,显然船中还有一人,只是当中被薄纱盖住,看不到相貌。唱的乃是北宋大词人苏轼所作的“蝶恋花”词,这词虽过百年但现在听起来仍余意不绝。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此时,天蓝云苍,夕阳惨红,令狐空不禁有些痴呆了,忍不住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话音刚落,那船上女子似乎对令狐空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说道:“公子何不上船一见。”
令狐空略一施礼道:“如此打扰了。”于是身子微微弓起,就如纵起惊鸿,向前掠去。但见轻飘飘的落在船弦之上。
这时船帘起处便看见那女子相貌,真是不见不知,一见大惊。
那女子方当韶龄,不过比持船之人稍长的年纪,长相却不可同日而论,一身白衣,肌肤更是胜雪。实乃娇美无比,容色绝丽,眉目间隐然有股书卷气息,双目更犹似一泓清水,不可逼视。令狐空陡然间与这样文秀少女相遇,当真恍如隔世好似置于仙境。少女微微欠身道:“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令狐空这才回过神道:“在下姓令狐单名一个空字,不敢请问小姐芳名。”
那少女回道:“小妹姓陈唤作若曦。”
两人相对而坐,中间隔一案桌,船尾女子正在煽炉煮酒,过了一会儿,少女进来端出菜肴,斟酒待客。几碟小菜味道不俗,酒杯菜碟等用具也皆为精致。显然出自富贵但令狐空脸上却不动声色道:“今日偶听聆清音,胸间尘俗顿消,陈姑娘是专程来太湖游览吗?”
陈若曦道:“非也,小妹正是蠡湖之人。”
两人对饮了两杯,陈若曦又道:“适才令狐公子吟唱起李白的《清平调》把小妹比作杨玉环,虽然有赞赏之意,但却不这么恰当。”
令狐空道:“陈姑娘‘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比起杨玉环有过之而不及。”
陈若曦笑道:“杨贵妃虽然天生丽质又精通音律,但不顾人伦,耽误朝政,使太唐日渐衰落,实在是红颜祸水。”
其实所谓的红颜并不是一定的祸水,要是君王励精图治,在美的祸水也是枉然。但毕竟把陈若曦和杨玉环相比有欠妥当,原来杨玉环最初为唐玄宗的第十八子寿王的王妃,唐玄宗见到杨玉环的姿色后,便纳入宫中册封为贵妃。当时梅妃有诗曰:“撇却巫山下楚云,南宫一夜玉楼春。冰肌月貌谁能似,锦绣江天半为君。”这诗表面上是赞杨贵妃美貌,实际上是讥嘲她竟然钻进了公公的被窝。
于是令狐空诺诺称是,原本只是一时兴起,没有这层意思。还好陈若曦并不见怪,令狐空才稍稍安心。陈若曦看似柔弱,骨子里却透这豪爽,这时又连斟数杯,都杯杯见底,谈话内容也越来越广泛越来越投机。
眼见暮色苍莽,湖上居然飘起蒙蒙细雨。
陈若曦忽道:“相必公子是要到‘品剑山庄’去吧?”
令狐空道:“正是。”
太湖之上大户人家本就不多,陈若曦举止端庄,是以令狐空早已猜出乃是“品剑山庄”大小姐。
当下令狐空牵马上船,一行人划桨荡水。然而船行湖上,几个转折后,路径更小,两岸杏花繁茂,绿柳垂阴。如此曲曲折折的划了大半个时辰,远见房屋隐隐约约露出一檐,总算是到了。原来这山庄并不宏伟,但却小巧玲珑,精致典雅。三人逐一跨上岸,梯节尽处,房屋稀稀疏疏座落于绿柳丛中,当首那间匾额上写着“品剑山庄”四个字,笔势潇洒。
令狐空正待把大宛名驹栓在岸边,忽听得花林中脚步细碎,走出一个人来,装扮和荡船少女一样,想必同是山庄丫鬟。
那丫鬟望见令狐空一行人,快步走近道:“大小姐回来了。”
陈若曦“恩”了一声说道:“若水,若寒,你们两人带令狐公子到客房休息,我去见我的母亲。”
令狐空知道陈若曦的母亲自是“品剑山庄”庄主。既然到了别人的地头理应客随主便,明日再拜访不迟。
于是那叫若水的丫鬟说道:“令狐公子请跟小婢来吧。”正是那划船女子。
是以当夜便在“品剑山庄”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