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即便是勇敢的人也不敢冒险潜入这毫无生气的街区。这里,每个亭子后面都有杀机暗伏。夜里常有枪声响起来,似乎以锤子敲了一下铁板,一个人当即倒在血泊之中。等到在附近执勤的民警集合后赶来(他们从来都是集体行动),他们找到的惟有一具尸体,凶手早已离开现场,逃之夭夭,市场周围的居民被惊醒了,被闹得难以安宁。集市对面有座“俄里翁”电影院,那里街道上灯光明亮,人群来来往往。电影院里,放映机不停地响着。银幕上情敌在为争风吃醋而决斗。片子一停时,观众们就尖着嗓门乱叫。市内和郊外的生活好像没什么变化,就连革命政权的中枢机构——党的省委员会内也是平静的。然而这种安宁只是暂时的。
一场****正在这个城市慢慢滋生。很多人已经清楚这场风暴即将来临,他们中一部分人将步枪笨拙地藏在庄稼人的“长袍”下,从四处的通道潜入城内;有些人装扮成小贩的样子坐在火车顶上溜进城来,不上集市,却背了口袋朝着默记的地址去了指定的住宅和街道。
这些人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事,然而,工人区的群众,包括那里的布尔什维克却未曾发现已经逼近的风暴。全城只有5个布尔什维克清楚敌人即将行动的所有情况。被红军驱逐至白色波兰境内的彼得留拉残匪,秘密勾结驻华沙的外国使团,策划在这里组织一次暴动。一支由彼得留拉残匪拼凑起来的突击队已经暗中组成。
中央暴动委员会在舍佩托夫卡也建立了秘密组织,有47人加入了这个组织,其中多数是顽固反革命分子,仅仅由于当地的肃反委员会轻信了他们,他们才得以逍遥法外。这个组织的头目是温尼克少尉、瓦西里神父以及一个彼得留拉的军官库兹缅科。神父的两个女儿、温尼克的父亲和兄弟及暗藏在市执行委员会中的职员萨莫特尼亚则向他们通风报信。
他们预谋在晚上发动暴乱:用手榴弹炸毁边防特勤处,救出同伙,一旦得逞,还将占领火车站。白匪军官们正暗中集结在作为暴动中心的某大城市里,其他各路匪帮也都集合在城外的树林里。从这里派出心腹分别去彼得留拉本人处以及罗马尼亚取得联系。
在军区特勤部,水兵朱赫来已一连6夜不曾休息了,了解情况的布尔什维克早就有他。费奥多尔·朱赫来此时的心情,如同一个猎手牢牢地盯住一头就要扑来的野兽。不能打草惊蛇。一定要把这头作恶多端的野兽击毙。只有这样才无后顾之忧,才可以安心工作。一定不能让野兽察觉猎手已有准备。在这场生死搏斗中,一个战士,冷静的头脑和强硬的手腕,才能取得胜利。
决定性的时刻逼近了。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在极其诡秘的接头地点里,暴乱分子作出决定:第二天夜里采取行动。今天晚上就行动。5个掌握所有情况的布尔什维克决定先发制人。
夜里,一列装甲车,不鸣汽笛,悄悄地开出车库,随后车库的大门又悄悄地关上了。密码电报由直通线路火速发向各处。电报所到之处,共和国的忠诚卫士们都不休息了,马上出动,连夜直捣匪帮老巢。阿基姆通过电话向扎尔基询问:“支部会议布置好了吗?是吗?好的。你与区委书记马上来开会。木柴问题非常糟。等你过来了我们研究一下。”阿基姆语气果断,语速很快。“唉,这些木柴简直要把我们折磨疯了。”扎尔基嘀咕着说,挂上电话。
古戈·利特克开车迅速地把两位书记送来了,他们跳下汽车,登上二楼,当即反应过来,他们并非为了木柴问题而来。一挺马克沁机枪放在办公室主任的桌子上,从特种勤务部队来的几个机枪手在那儿忙着。在走廊上站岗的是本市的党团员积极分子,他们都保持肃静。********办公室的房门紧闭着,里面正召开着的省委常委紧急会议已临近尾声。
两架军用电话机的电线已从临街的气窗接了进来,保持着与军队的联系。人们都在低声谈论。扎尔基在房间里发现了阿基姆、丽达和米海拉。丽达还是做连队政治指导员时的装束:红军盔形帽、草绿色的裙子,皮夹克上扎着皮带,皮带上挂着一支沉甸甸的驳壳枪。“有什么情况?”扎尔基惊讶地问丽达。“万尼亚,是紧急集合演习。我们这就到你们区里去。紧急集合的地点在第5步兵军官学校,支部会议结束后同志们直接就上那儿去。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别人察觉出我们的行动。”丽达对扎尔基说。
学校周围的小树林里一片静寂。高大、古老的橡树默默地挺立着。池塘在浮萍和水草的遮盖下正在酣睡,宽阔的林荫道已荒芜多时。在树林之中,白色高墙的里面,即是过去的士官武备学校的楼房,现在已改为红军第5步兵军官学校。夜深了,楼上一片黑暗。粗看起来万籁俱静,过路人都会以为里面的人全进入了梦乡。然而,为何那扇大铁门开着呢?并且,大门旁边那两个如大青蛙般的巨大东西又是什么呢?从铁路工人区各处到学校里来的人都明白,既然夜里下令紧急集合,学校里的人是不会休息的。他们是在支部会议开完了,听了简短的通知之后,直接到这个地方来的。一路上都是静悄悄的,有独行的,有2人一组的,最多不超过3人。每个人的口袋里放着能够证明他们是党团员的证件。这份证件是进入那扇大铁门的通行证。
大礼堂里已经有了很多人。这里灯光明亮,窗子全被遮得严实。集合在这儿的布尔什维克轻松地抽着烟,闲聊着紧急集合的种种规定,谁也没当这是真的紧急集合,认为只是召集大家,感受一下特种勤务部队的纪律,以防万一罢了。然而经验丰富的军人,一进学校大院,就觉得气氛异常,不太像是一次演习。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军校学员列队时的口令声非常轻微,机枪全是以手抱来的,楼房里没有任何灯光。
柯察金走到杜巴瓦面前,暗中问他:“米佳,发生了什么事?”杜巴瓦与一位姑娘(保尔不认识她)并排坐在窗台上。两天前,柯察金在扎尔基那儿曾和她打过照面。杜巴瓦打趣地拍着保尔的肩膀,说:“你慌什么,难道被吓得魂不附体啦?不用怕,我们会教会你们打仗的。怎么,你不认识她吗?”他冲姑娘点了一下头,“她叫安娜我也不知道她姓什么。职位嘛,是宣传站站长。”
姑娘一边听着杜巴瓦幽默的介绍,一边认真观察保尔。她用手理了一下从紫丁香色头巾下垂下来的卷发。她和保尔的目光相遇了——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她那蓝黑色的眼睛如挑战般闪闪发亮,眼睫毛长得长而密。保尔看看杜巴瓦。他觉察到自己脸红了,不满意地皱起了眉,挤出一点笑容,问道:“你们俩到底是谁为谁作宣传呢?”
大厅里喧哗起来。中队长米海拉·什科连科站在椅子上,大声喊道:“第一中队在这个大厅里集合,抓紧时间,同志们!”
朱赫来、省执行委员会的主席和阿基姆走进了大厅。3人刚坐车来。大厅中挤满了队列。
省执委会主席登上教练机枪的平台,将一只手举起,说道:“同志们,召集大家到这儿来是由于现在有一项非常严肃和重要的任务需要大家完成。我要讲一个昨天还保密的情况,由于这是重要的军事机密。明天晚上,在我们这座城市和乌克兰的另外一些城市里,一场反革命武装叛乱将要发生。我们城里已经暗藏着很多反动军官,城市附近也纠结了几股匪徒,一些恐怖分子已混入我们的装甲营,作了驾驶员。然而,肃反委员会发现了敌人的诡计,因此我们现在要把党团组织全部武装起来。第一、第二共产主义大队要配合军校学员与肃反委员会的工作人员,协同这两支富有战斗经验的队伍作战。军校的队伍已经出发,同志们,如今你们也要出发了。一刻钟之内,领取武器,整好队伍,朱赫来指挥这次行动。他将向指挥员们作具体部署。大家非常清楚当前严峻的形势。我们要抢先一步,现在就去阻止明天便要发动的叛乱。”
一刻钟之后,武装起来的队伍在学校的院子里集合完毕。朱赫来看着整装待发的队伍。离队伍有3步远的地方,站着两个束皮带的人——一个是大队长梅尼亚伊洛,一个魁梧健壮的乌拉尔铸工;旁边是政委阿基姆。左边是第一中队,离队伍有两步远的地方,也有两个人站着——中队长什科连科与政治指导员乌斯诺维奇。在他们的后面是共产主义大队的行列,总共300名战士肃静地站立着,等候军令。
朱赫来发出命令:“出发!”
300人静静地走在静寂的街道上。城中的居民都在梦乡中。队伍来到利沃夫大街上就停下了。他们要在这里采取行动。他们悄悄地封锁了这一带。指挥部就设在一家商店的台阶上。一辆小汽车从市中心沿着利沃夫大街飞驰过来,车灯照得路面通亮,在指挥部旁边汽车停下了。古戈·利特克把他的父亲——本市卫戍司令送来了。老利特克跳下车,用拉脱维亚语对儿子说了几句。汽车又往前方猛冲,迅速拐上德米特里耶夫大街,消失了。古戈·利特克专心致志地望着前方,双手紧握方向盘,不停地左右转动着。
很好,他小利特克开快车的本领又可以发挥出来了!不会有人由于他疯狂的急转弯而拘留他两昼夜了。小利特克的汽车如流星般奔驰在空旷的街道。
很快,他便将朱赫来从城的这头送到了那头,朱赫来不禁夸奖说:“古戈,如果照你今天这样开车,速度又快又平稳的话,明天就奖励你一块金表。”古戈兴奋地说:“我还以为,我会由于如此的开法而被关10昼夜的禁闭呢……”
首先被打击的是暴动分子的司令部。第一批俘虏与缴获的文件都送到了特勤部。
在荒街上有条也起了如此古怪名称的小巷,一个姓秋尔贝尔特的人住在巷内11号。据肃反委员会掌握的情报,此人是阴谋分子中的骨干、他那里有预谋在波多尔区行动的军官团的名单。
卫戍司令老利特克亲自到小巷来捉拿秋尔贝尔特。
秋尔贝尔特家的住房有几户窗子朝向花园,隔墙是过去的女修道院。家中未曾发现秋尔贝尔特。据邻居们反应,今天他未曾回来。他们进行了搜查,查到一箱手榴弹,以及军官团的名单和地址。老利特克吩咐设下埋伏之后,就在桌旁翻看搜查到的材料。
一名年轻的士官在花园里站岗。他能看见从窗户透出的明亮灯光,独自一人置身于这个角落里心里有点发毛。他的任务是监视那堵高墙,但此处与那扇明亮的、能让人心安的窗户相距很远,而月亮又经常躲在云中。黑暗中的灌木丛如同人影晃动。他用刺刀在附近探测——他未曾发现有何异样。
“为何让我守在这里?墙太高了,反正谁也爬不上去。我要不要去窗前看看?”那个学员想。他往墙头上瞅了一下,便从散发着霉味的角落里走出来了。他在窗口只停留了片刻,当时老利特克正在快速整理文件,打算离开房间。就在此时,一个黑影出现在墙头上。他从上面看见了窗外的哨兵以及房间中的老利特克。这人如猫一般敏捷地攀到树上,溜下了地。接着又如猫一般潜到哨兵跟前,一挥手,哨兵当即倒下。一把海军短剑刺进了哨兵颈后,只剩下剑柄还露在外面。
花园里砰地一声枪响,包围这个地段的人都为之一震。一阵皮靴声咚咚地响起,6个人奔向这所房子。坐在圈椅里的老利特克死了,头部伏在桌面上,鲜血淋漓。
窗户的玻璃已被击碎。然而,文件未曾给敌人弄走。急促的枪声在修道院高墙附近响起来。凶手跳到街上,边开枪回击,边向卢基扬诺夫广场逃跑。然而他未能逃脱,他被击中了。
整个晚上挨家挨户地进行了搜查。数百名无户口的、证件可疑或藏有武器的人全被带至肃反委员会。一个审查委员会正在那里进行审查。阴谋分子在一些地方进行了武力抵抗。安托沙·列别杰夫在日良街搜查一所房子时因公殉职。这天夜里,索洛缅卡大队有5人牺牲,肃反委员会永远失去了老布尔什维克、忠诚的共和国卫士扬·利特克了。
暴动终于被制止了。同一天夜里,在舍佩托夫卡,瓦西里神父及其两个女儿与同党都被一网打尽了。一场风暴就这样被革命政权及其武装平息下去了。然而,这座城市又面临着新的威胁、新的敌人——由于铁路的濒临瘫痪,寒冷与饥饿便随之而来了。当务之急是寻找到足够的粮食和木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