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喂,你们听不见吗?把这位小姐撵出去。奥丽维娅:算了吧!你这个干燥无味的傻子,我不想再看见你了,而且你已经变得很不老实了。小丑:我的小姐,这两个毛病用酒和忠告都可以治好。只要给干燥无味的傻子一点酒喝,他就不干燥了。只要劝不老实的人洗心革面,弥补他从前的过错:假如他能够弥补的话,他就老实了;假如他不能弥补,那么叫裁缝帮他补一补也就得了。弥补者,弥而补之也:道德的失足无非就是补上了一块罪恶;罪恶悔改之后,也无非就是补上了一块道德。假如这种简单的论理可以说得过去,很好;假如说不过去,还能怎么办?当忘八是一件倒霉的事,美人好比鲜花,这都是无可厚非的。小姐吩咐把傻子撵出去,因此我再说一句,把她撵出去吧。
奥丽维娅:尊驾,我吩咐他们把你赶出去呢。小丑:这就是大错而特错了!小姐,“戴了和尚帽,不定是和尚”;那就是说,我看上去是傻子,但却不一定是,小姐,让我来证明您才是傻子。
奥丽维娅:你能吗?小丑:再容易不过了,我的好小姐。
奥丽维娅:那么证明一下看。小丑:小姐,我必须盘问您,我的贤淑的小乖乖,回答我。
奥丽维娅:好吧,先生,为了没有别的消遣,我就静待着你的证明吧。
小丑:我的好小姐,你因为什么悲伤?奥丽维娅:好傻子,为了我哥哥的死。
小丑:小姐,我认为他的灵魂是在地狱里。奥丽维娅:傻子,我知道他的灵魂一定是在天上。
小丑:这就越显得你的傻了,我的小姐。你哥哥的灵魂既然在天上,为何要悲伤呢?列位,把这傻子撵出去。
奥丽维娅:马伏里奥,你认为这傻子怎样?是不是越来越有趣了?
马伏里奥:是的,而且会变得更加有趣,一直到死。衰老会使聪明减退,可是对于傻子却能使他变得格外傻起来。
小丑:大爷,上帝保佑您快快老弱起来,好让您傻得格外厉害!托比老爷可以发誓说我不是狐狸,可是他却不愿跟人家打赌两便士说您不是个傻子。
奥丽维娅:你怎么说,马伏里奥?马伏里奥:我不懂小姐怎么会喜欢这种没有脑子的混账东西。前天我看见他被一个像石头一样冥顽不灵的下等的傻子算计了去。您瞧,他已经毫无招架之力了,要是您不笑笑给他一点颜色,他便要无话可说。我说,听见这种傻子的话也会那么高兴的聪明人们,都不过只是些傻子们的应声虫罢了。
奥丽维娅:啊!你是太自以为是了,马伏里奥。你缺少一副健全的胃口。你认为是炮弹的,在宽容慷慨、气度不凡的人看来,只不过是鸟箭。傻子有特许放肆的权利,虽然他满口胡言,人家不会见怪于他;君子出言必有分量,虽然他老是指出人家的错处,却不能算为谩骂。
小丑:麦鸠利教给你说谎的本领吧,因为你为傻子说了好话!
玛利娅重上。
玛利娅:小姐,门口有一位年轻的先生很想跟您说话。
奥丽维娅:是从奥西诺公爵那儿来的吧?玛利娅:我不清楚,小姐。他是一位漂亮的青年,随从很多。
奥丽维娅:我家里有谁和他周旋呢?玛利娅:是令亲托比老爷,小姐。
奥丽维娅:你去叫他走开,他满口都是胡言乱语。不害羞的!(玛利娅下)马伏里奥,你去,假若是公爵差来的,就说我病了,或是不在家,随你怎样说,把他打发走。(马伏里奥下)你看,先生,你的打诨已经陈腐起来,人家不喜欢了。
小丑:我的小姐,你帮我说话就像你的大儿子也会是个傻子一样,愿上帝在他的头颅里塞满脑子吧!瞧你的那位有一副没用的头脑的令亲来了。
托比·培尔契爵士上。
奥丽维娅:哎哟,又差不多半醉了。叔叔,门口是谁?托比:一个绅士。
奥丽维娅:一个绅士!什么绅士?
托比:有一个绅士在这儿——这种该死的咸鱼!怎么样,蠢货!
小丑:好托比爷爷!奥丽维娅:叔叔,叔叔,你怎么这么早就昏头了?
托比:声天色地!我打倒声天色地!有一个人在门口。
小丑:是呀,他是谁呢?托比:无论是谁,我不管。我说,我心里耿耿三尺有神明。好,都是一样。(下)
小丑: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人。多喝了一口居然把他变成个傻瓜;再喝一口看来就要发疯;喝了第三口也就死定了。
奥丽维娅:你去找个验尸的到这来,让他来验验我的叔叔。我想他已经喝酒喝到了第三个阶段,他已经快死了。看看他去。
小丑:他只是发疯呢,我的小姐。傻子才会去照顾疯子。(下)马伏里奥重上。
马伏里奥:小姐,那个少年坚定地说要见您说话。我对他说您生病了,他说他知道,但也要来见您说话。我对他说您没醒,他似乎也经已知道了,因此要来见您说话。我已经无话对他说了,小姐。什么话都拒绝不了他。
奥丽维娅:对他说我不会见他说话的。马伏里奥:这也已经对他讲完了,他说,他要像州官衙门前竖着的旗杆那样立在您的门前,像凳子脚一样笔直地站着,非得见您说话才罢休。
奥丽维娅: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马伏里奥:呃,就像一个人,没什么了。奥丽维娅:可是长相如何呢?马伏里奥:很没礼貌的样子,不管您愿不愿意,他非要见您说话。奥丽维娅:他的相貌如何?有几岁了?马伏里奥:说也是个大人,年纪还太轻;说是个孩子吧,又太大了点。就像是一颗半生不熟的豆荚,或是一只没熟的苹果,又像大人又像小孩,所以二者特点都有。他长得很漂亮,说话也很来劲;看他的样子,似乎有些乳臭未干的样子乳臭。
奥丽维娅:把他叫进来。把我的侍女唤来。马伏里奥:姑娘,小姐叫你赶快去呢。(下)玛利娅重上。奥丽维娅:把我的面纱拿来,给我,罩住我的脸。我们要仔细听听奥西诺来使的说话。
薇奥拉及侍从等上。
薇奥拉:谁是这里的贵小姐?奥丽维娅: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我可以代她回答你。
你来有什么见教?
薇奥拉:我很想见见你们的小姐奥丽维娅:你是来自何方的,先生?
薇奥拉:除了我已经背过的以外,我不能说别的话,您问的问题是我所不曾预备回答的。温柔的好人儿,快点告诉我您是不是府里的小姐,这样我就能陈说我的来意。
奥丽维娅:你是不是唱戏的?薇奥拉:不,尊敬的人啊。可是我敢当着全世界人发誓,我并不是我所扮演的那个人。您是这府中的那位小姐吗?
奥丽维娅:没错,要是我没有记错我自己。薇奥拉:如果您就是她,那么您的确是记错了您自己了。因为您有权力给予其他人,您却没有权力把它藏匿起来。显然这种话跟我来此的使命没关系,就要继续着恭维您的话语,然后告知您我的来意。
奥丽维娅:把重要的说给我听,恭维免了吧。薇奥拉:唉!我好容易才把它记下来,而且它又是很有情调的。
奥丽维娅:我不想听了,你快些走吧!
玛利娅:请你离开吧,先生。这儿便是你自己的出路。薇奥拉:不,好清道夫,我还要在这儿多呆一会儿呢。
奥丽维娅:把你到这来的目的告诉我。薇奥拉:我是使者。
奥丽维娅:你那种礼貌非常可怕,你带来的信息一定也是不好的事情。有什么话说出来。
薇奥拉:这个只能让您一个人听见。我不是来向您宣战,也不是来要求您向我屈服;我手里握着橄榄枝,我的话里充满了和平的意义。奥丽维娅:可是你从来就不讲礼。你是谁?你的目的呢?
薇奥拉:我之所以如此是我从你们对我的接待上学来的。我是谁,我的目的,是个秘密。在您听起来是神圣,其他的人听起来就是亵渎。
奥丽维娅:你们都离开这,我们要听一听他说的这神圣的话。(玛利娅及侍从等下)现在,先生,说出你的经文?
薇奥拉:最完美的小姐——奥丽维娅:这真是一种叫人听了怪舒服的教理。你的经文在哪?
薇奥拉:在奥西诺的心灵中。奥丽维娅:在他的心灵中!在他的心头的哪一章?
薇奥拉:照目录上来看,是他心灵中的第一章。奥丽维娅:噢!那我已经明白了,无非是些旁门左道。
你还有其他的话要说了吗?
薇奥拉:好小姐,让我仔细看看您的脸。奥丽维娅:你的主人有什么事要让你跟我的脸接洽的吗?你现在应该回到你的正文了,可是我们应该拉开幕儿,让你瞧瞧这幅图画。(揭除面幕)你瞧,先生,我就是这样的,它不是画得很不错吗?
薇奥拉:要是一切都来自上帝的手,那真是太棒了。奥丽维娅:它的色彩很牢固,先生,受得起风吹雨打。
薇奥拉:那真是各种色彩完美地调和而成的美丽景观,那红红的白白的都是用他的可爱的巧手摆在那的。小姐,那您就是世上最残忍的女人要是您情愿让这种美埋没在坟墓里,而不给世间看的机会。
奥丽维娅: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薇奥拉: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太骄傲了,可是就算您是个魔鬼,您同样是美貌的。我的主人爱着您啊!这样的一种爱情,即使您是人间的仙子,也应该感谢他的。
奥丽维娅:他是怎么爱着我呢?薇奥拉:用崇拜,无尽的眼泪,震响着爱情的呐喊,吞吐着烈火的声声惋惜。
奥丽维娅:你的主人明白我的意思,我不能忠情于他。虽然我想他品格不低,知道他很尊贵,很有地位,年轻而纯洁,名声好,慷慨,博学,勇敢,容貌又体面,可是我不可能爱他,他老早就已经知晓我的回音了。
薇奥拉:要是我和我主人一样热情地爱着您,也是这样的难过,这样了无生趣地度过余生,我不会懂得您的拒绝到底为了什么。
奥丽维娅:啊,你打算怎样呢?薇奥拉:我会尽一切所能来打动您的。
奥丽维娅:你的口才倒是很不错的。你的家世怎样?薇奥拉:好过我目前的境遇,但我是个有来头的人。
奥丽维娅:回去告诉你的主人,我不能爱他,叫他不要再叫人到这里来,除非或者你再来见我,告诉我他觉得我的答复如何。再会!多谢你的辛苦,这几个钱你拿着吧。
薇奥拉:我是不要钱的信差,小姐,收起您的钱吧。不曾得到奖赏的,是我的主人,不是我。但愿爱神让您所爱的人也是铁石心肠,好让您的热情也跟我主人的一样被无数次的回绝!再会,忍心的美人!(下)奥丽维娅:“你的家世是什么样的?”“超过于我目前的境遇,但我是个有来头的人。”我可以发誓你一定没错;你所有的表现,各方面都可以证明确实如此。——别这么性急。慢一点!且慢!除非调换了主仆的名分。——什么!这么快便被那病感染了?我觉得好像这个少年的美貌在悄悄地小心地进入我的眼中。好,随便吧。喂!马伏里奥!
马伏里奥:重上。马伏里奥:来了,小姐,听候您的吩咐。奥丽维娅:去把戒指还给那个人并告诉他我和他无缘。马伏里奥:好的,小姐。(下)奥丽维娅:我的行事我自己不明白,怎突然间便会把人看中?一切但凭着命运的安排,谁可以作得了自己的主!(下)
第二幕
第一场海滨
安东尼奥及西巴斯辛上。
安东尼奥:您这就要走了吗?您也不愿让我和你多待一段时间吗?
西巴斯辛:请您原谅,我不想这样。我是个倒霉的人,我的晦气可能去连累了您,所以我要请您现在就走,好让我独自面对我的恶运。如果连累到您身上,那就太对不起您的好意了。
安东尼奥:可是让我知道您要到哪去吧。西巴斯辛:可以告诉您,先生,我不能告诉您。因为我的旅程不过是无目的的飘荡。可是我看您这样有礼,您不可能强迫我说出我不想说的秘密来,因此按礼该我来向您邀请我自己。安东尼奥,您要知道我叫做西巴斯辛,罗德利哥是我的假名字。我的父亲便是梅萨林的西巴斯辛,我想您一定听见过他。他死后剩下我和一个妹妹,我们两人是同时出世的,我非常希望上天也让我们两人同时死去!可是您,先生,却改变了我的命运,因为就在您把我从大海里打救起来以前,我的妹妹已经淹死了。
安东尼奥:唉,天啊!西巴斯辛:先生,虽然别人说她非常像我,许多人都赞美她是个美貌的姑娘,我虽然无法相信这句话,但是应该可以大胆说一句,即使妒嫉她的人也也必须承认她有一颗美好的心。她以然给海水淹死了,先生,这样我要用更多的泪水来代替对她的记忆。
安东尼奥:小姐,请您恕我招待不周。西巴斯辛:不,好安东尼奥!是我打扰了您哪!安东尼奥:如果您看在我的交情份上,不愿叫我生不如死的话,请您允许我做您的仆人和您一起走。
西巴斯辛:这样不行,我要走了,再会。(下)安东尼奥:愿神明护佑着你!我在奥西诺的宫廷里有如些之多的敌人,否则我就会马上到那边去陪伴你——但无论如何我太爱你了,无论如何我定要把你寻。(下)
第二场街道
薇奥拉上,马伏里奥随上。
马伏里奥:您应该是刚从奥丽维娅伯爵小姐那回来的吧?
薇奥拉:没错,先生。因为我走得慢,所以现在才走到这。
马伏里奥:她拒绝了您,并让我把戒指还给您。薇奥拉:她自己从我这把戒指拿走的,我不要。
马伏里奥:不是那么回事,先生,是您使性子把它丢给她。她说要我把它照样丢还给您。如果它是值得弯下身子去捡的话,它就在您的眼前;要不然,让什么人看见就让他拿去吧。(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