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正午,烈阳如炎,不断从天空倾洒而下,让得灼热蔓延,整个大地一片蒸腾,微风拂过,便是热气扑面,让人一点舒适感也感觉不到。
一处由青石砖块铺成的平整空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及器材,很明显是一座演武场。在演武场西侧,有一处凉棚,里头坐着数十名少男少女,他们手捧凉饮,不时扇着风,叽叽喳喳地说着笑着,显得有些喧闹。
“你们说,这夜尘到底是为了什么?明明不能修炼还偏不死心!”
“谁知道呢?废物的世界我们永远不会懂。”
“我觉得他的这份毅力与坚持还是值得我们效仿的……”
“毅力?坚持?这就能改变他无法凝气的事实吗?”
“……”
演武场上,一道瘦削的身影不顾烈日曝晒,正一遍一遍练着最基础的剑法,少男少女们对着这道身影指指点点,有的嗤笑、有的同情,言语中有轻蔑之意,然而这些都无法影响正沉浸于剑法之中的夜尘。多年以来,类似的话他甚至都听腻了,对这些言语,他无须适应,也无须承受,心境平淡,他要做的只是无视。
“看来今天应该停下了…”
练着练着,汗水早已浸湿了衣衫,夜尘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感觉脚步有些虚浮,他知道一上午的锻炼已经让自己体能透支,天气恶劣,他也有些承受不住,便不再继续,转身离去。
“唉,多好的孩子,怎么就没法修炼呢?”
在演武场入口,双臂裸露的壮硕大汉看着夜尘离去的背影,想到他九年的不懈坚持,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欣赏,想到他六岁修炼,到如今却仍达不到凝气一层,又不禁扼腕叹息。
大汉看了看正在凉棚下吵吵闹闹、只知享受又不能吃苦的少男少女,脑中闪过总是一声不吭独自锻炼的夜尘的身影,心下便涌起一股怒火,他瞪着眼睛,怒气冲冲地向着凉棚走去。
随后,已走出演武场的夜尘只听见一阵怒吼……
………………
“还是不行么…”
双腿盘坐于床上,夜尘双手打着印决,一遍一遍进行着最基础的凝气决的修炼,却终无法感觉到灵气在体内凝聚,每当灵气经过静脉进入丹田,便会莫名溃散,消失的无影无踪,尽管九年来已经日日夜夜都在满怀希望的重复尝试与失望之间辗转,但心头仍是有些黯然。
在这广阔的灵域内,修炼是基调,是主旋律,能够修炼灵力的武者,就是最受人尊崇的职业。夜尘所在的夜家,是青阳城三大家族之一,族内人人练武,也称得上是当之无愧的灵武世家,在族内,天赋再差的人也能够修炼到凝气一层,但夜尘却是个例外,他修炼九年,始终坚持凝气,却不得寸进,说是凝气一层都是抬举。
像他这样的人,灵域内并不少见,但若是出生在一个世代修炼灵武的家族内,便会被视为废柴,甚至耻辱。
夜尘紧了紧拳头,嘴角挑起一抹苦笑,稚嫩的脸上有着一丝丝不符合年龄的沧桑感,他的心里,不甘心的情绪在蔓延。
是的,不甘心!
尽管夜尘能够淡然无视来自他人的冷嘲热讽,但是却不能抹灭自己心底对自身不争气的无奈与酸楚。
“爹、娘…我这个样子,你们一定很失望吧?”
在自己有些老旧的房间里找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夜尘从中取出一串乌黑的墨木手链,那是父母留给他为数不多的遗物之一,每当失意时,他都会找出一件,出神的看着,似乎能从中得到慰藉,感受温情。
他的父母,原本也是族内有身份有地位的管事,在五年前的一次任务中意外去世后,夜尘就变成了独自一人,即使家族仍然保障了他的一切修炼资源与生存所需,但他却越来越被边缘化。
想着想着,夜尘将手链放在脸庞轻轻摩挲,在人前,他会表现的很坚强,但实际上,他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墨木手链的触感是温暖的,因为它是以向阳生长的墨木为材料制成,但夜尘却感到一些不寻常,脸颊的感官是敏锐的,他清晰的感觉到,有那么一颗墨木,是冰冷的,甚至像剑刃一样,给他锋利的感触。
“咦?剑的图案。”
用两指捏住特殊的那颗墨木珠,仔细体会之下,触感似金属,似玉石,也似木头,十分奇异。夜尘将其放到眼前仔细打量,上面有着一柄剑的纹路。
“嘶…怎么回事?”
食指贴上剑形图纹,在其上轻轻移动,却仿佛触上了真正的剑锋,让夜尘的食指流出了猩红的鲜血,更诡异的是,墨木珠正一点一点,缓缓吸收他流出的鲜血。
这种情况,让夜尘惊骇欲绝,他听说过,有些邪物,能够吸收人的鲜血,以此维系自身的生存。他竭力的想要将墨木手链与手指分开,却是徒劳无功,即使手链被扯断,墨木珠散落满地,最特殊的那颗珠子,仍紧紧的吸附在他的食指之上。
墨木珠吸取着夜尘的血液,变得通体猩红,它开始在红与黑之间重复转变,并且发出幽幽的光芒,最终,珠子的颜色定格在漆黑,自其之上,黑光大放,整片屋子陷入一片黑暗,夜尘一片绝望,只觉眼前一黑,便再无意识。
………………
“咦?我没事!”
幽幽睁开双眼,夜尘发现自己正倒在房间的地面上,他伸出右手食指,发现并没有之前流血的伤痕,全身上下完好无损,一点事儿也没有。
“但我的确是晕倒了才对……”
看着窗外已经暗沉下来的天色、地面散落的墨木珠,又感受到脑海里那清晰的记忆,夜尘知道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禁低声自语:“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小男孩,你的运气可真好。”
带有剑形图纹的墨木珠悬浮于空中,飘到了夜尘的面前,黑光闪烁,便幻化出一道虚幻的黑衣女子,她面容精致,肤色白皙,此时慵懒的撑坐在夜尘的床边,歪着脑袋,黑色长发如瀑垂落,在夜尘惊异的目光下,她樱唇微张,轻声道。
“什么鬼?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看着她虚幻的身影,夜尘竟是直接忽略了她的话,厉声喝问。
“你说我是人是鬼呢?”
黑衣女子挑起一抹玩味的笑,然后起身,莲步轻移,就这样…缓缓穿过了夜尘的身体。
“你…你果然是鬼!”
夜尘警惕的看着她,黑衣女子就这样穿过了他的身体,但他却没有一点感觉,就像无形之物,这和书中描述的情况十分相似,让他做出了判断。
“唉,真是绝情阿。人家在你的身体里呆了十五年,居然说人家是鬼!”
黑衣女子见夜尘一副警惕又紧张的模样,忍俊不禁,先是噗嗤一笑,随后又一副哀怨的模样,楚楚可怜地望着夜尘。
“什么?在我的身体里呆了十五年?”夜尘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女子的话语上,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寒声道:“难道我无法修炼是你搞的鬼?”
“答对啦!”黑衣女子抬起虚幻的手,打了个响指,她一阵娇笑,道:“别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嘛,这可是你的造化哟!”
“你必须给我个解释!”
夜尘强忍着想要将她丢出去的冲动,质问道,他声音有些颤抖,出于愤怒的颤抖。
“好了啦,别这么瞪着人家,我这就告诉你一切。”黑衣女子一脸调笑,慢条斯理:“首先,人家可不是鬼,我是剑灵,名字叫绝仙,你可以叫我绝仙姐姐!”
“这柄剑,就是我的本体。”
绝仙指着悬浮于空的墨木珠道。
“你说这是剑?”
看着墨木珠,夜尘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感觉这个女人就是在戏弄他。
“没见识!”绝仙白了他一眼,道:“这个是绝仙剑丸,只是绝仙剑的一种形态而已。”她说着,剑丸上再次爆发出暗光,一柄暗黑长剑便缓缓出现。
这柄剑,古朴却又精致,显得高贵而美丽,夜尘看着它,眼中不禁露出痴迷的神色。
“你这色狼!看什么看?”见夜尘这幅神色,绝仙虚幻的脸上浮现红晕,她娇喝道:“你就这样盯着人家的身体?”
“阿?身体?”她的话,让夜尘有些摸不着头脑。
“算了…”绝仙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继续道:“我丧失了许多记忆,现在的我,只有在你体内十五年的记忆,在那之前,我只记得我就和大多数灵体一样,陷入沉湎,随处游荡。”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嬉皮笑脸,此时,她的眼中也带着迷茫,认真讲述:“我漫无目的地游荡着,直到有一天,我被这里吸引。因为这里居然有着我的本体绝仙剑的存在,意外的是,还有你。你身具剑体,身体吸收的灵气能自行转化为剑气,这唤醒了我的意识,于是我便有意识的进入了你的丹田,因为通过吸收你修炼而来的剑气,能够让我真正从沉眠中醒来,这可以说是我的本能。经过吸收你九年的修炼成果,今日我终于剑灵合一,不再沉眠。”
“我知道我有那么一丁点对不起你…”绝仙老实地说完,有些不安的捏着衣角,她在夜尘的体内呆了十五年,见证了他的成长,自然知道他经历的煎熬。
看着夜尘隐隐有些发黑的面容,绝仙小步走到他的身旁,带着哭腔,低声道:“我也是因为想要找回我丢失的记忆,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的。”
“算了。”对方泫然欲泣的模样,让夜尘闷闷地思索了良久,才沉声道:“你走吧。”
他发现自己对女人的哭泣没有抵抗力,并且对方也是因为有逼不得已的苦衷,对他也并无恶意,再加上从绝仙的话中可以听出他并非不能修炼,多重因素的作用让他决定不再追究此事。
“你这就原谅我啦?”
绝仙瞪大了眼睛,绝美的面容满是惊讶。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夜尘不耐烦道。
“哼,我可不会走!”绝仙又换上了娇媚的笑容,她用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还要帮助我找寻我的记忆!”
“你说什么?”夜尘觉得自己的鼻子都要气歪了,他感觉面前这个美丽女人的逻辑就像强盗一样:“你坑了我九年,还想坑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