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寒冬已过,大地回春。
梅林深处,耶律宏基依旧坐在虎皮大椅上,问僵尸和贺宜权:“他依然什么也没透露?”
两人对视了一眼,道:“是的。”
耶律宏基皱了了皱眉:“是不是他俩还象以前那样不愿接触,以致交谈偏少,搭不上话题?”
僵尸道:“其实,他们的亲密程度已让属下觉得有辱王室尊严了。”
耶律宏基眼中射出鹰隼般的光芒:“那么,就是你们漏听了什么,或是他虽说了,你们却琢磨不出来?”
僵尸没有回答,他静静站着,就像一根冻透的木桩。
良久,耶律宏基收起目光,道:“你们的意思,是不是那小孩其实并不知道藏宝图的事,我们白忙乎了这么久?”
僵尸道:“属下确是这样想的。”
耶律宏基闭上眼,好一会才缓缓睁开,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天要亡我寒梅谷了。”
说着,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囊,一下躺在椅子中。
草棚大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静寂,棚外,一只大鸟窜出密林,长嘶着钻入无边无际的夜空。
与此同时,托儿身子一跃而起,恨恨道:“我去杀了那小子。”
僵尸冷冷道:“你想杀谁与我无关,但若惊吓了郡主,我却不会饶你。”
他的意思很明白,这事只能瞒着耶律瑾兰干。
托儿“哼”了一声,头一低,钻入夜色中。
贺宜权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换成一声长叹。
夜色更浓,一团雾霭随风潜来,转瞬吞没了大厅。
……………………
沿着寒梅谷左侧山沟一直往里走,转过几道弯,再翻过两道梁,便是菁儿闻之色变的死人崖。
崖下是大得无边无际的林海,“海”上终年云雾缭绕,偶尔出现的一两座山峰就如海市蜃楼转眼即逝,据说曾经有人想去“海”底看一看,找了数月,就是找不到可以下去的地方,后来寒梅谷死了什么人,通常都是往“海”里一扔了之,久而久之,死人崖因此得名。
“叔叔,我们要去哪里?还要往前走吗?”苏醒站在崖壁上,望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只觉头昏目眩,双腿直打哆嗦。
托儿冷冷道:“不用走了。”
说话间抢前几步,抓起苏醒一把举过头顶。
苏醒本已怕得要命,见状更是魂飞魄散,却听托儿道:“快说,东西在哪?”
苏醒不敢动弹,更不敢挣扎,道:“叔叔问的是什么?”
托儿道:“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司马空的藏宝图。”
“司马空的藏宝图?”苏醒大惑不解。
托儿道:“当初在泰州,你父亲率人截杀了司马空,得手后连夜举家潜逃,不就为了私吞那批北汉藏宝么?”
苏醒听了,心中更为惊讶,忖道:“父亲不是说为了躲避仇家才弃官潜逃的么?怎与什么北汉藏宝扯上了关系?”
未容多想,托儿道:“你也不用装糊涂,实话告诉你,你家出事那天,恰有我们寒梅谷探子被你爹招募在干活,亲耳听你父亲对你母亲说‘东西在醒儿身上’,醒儿不是你,还有别人么?”
苏醒心里道:怪不得贺宜权和野狼软硬兼施要我交出一样东西,原来这么一回事,可是爹爹确实没给过我东西啊?难道是那探子听错了?
可转而又想:耶律朵开身为大辽王爷,身份尚在谷主之上,当然不会因为一句空穴来风的话将我骗来寒梅谷,但若确有其事,爹爹为何却要那样说呢?
苏醒百思不得其解,但现在并不是他解释的时候,托儿将他带到这里,目的显然只有一个:要么交出藏宝图,要么死!
事已至此,苏醒反而不那么害怕,道:“苏醒的命原本就是耶律爷爷救下的,你们想要只管拿去就是,不过,我却不想死得糊里糊涂,要不,容我好好想一想,或许能想起什么也不一定。”
寒梅谷在苏醒身上挖空心思折腾了这么久,早已对他不抱任何希望,托儿能够留他活到现在,不过是懒得背着尸体还要走这么远的路而已。
托儿心里冷笑,忖道:“量这小子玩不出什么花样,让他尝尝等待死亡的过程也好。”
如此一想,将苏醒放了下来,道:“别耍什么花招,呆着好好想,这可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
说罢找了块石礅坐下,掏出干粮不紧不慢吃了起来。
苏醒之所以那么说,确实只是情急下的权宜之计,但这山梁一侧是深不可测的绝壁,另一侧虽然有路,托儿却恰恰坐在中间,想从那儿过去,显然绝无可能。
苏醒思索良久,脑中仍是一片空白。
托儿的干粮很快吃完,舔了舔手,淡淡道:“想出来了吗?”
苏醒不无绝望地摇了摇头。
托儿道:“既是这样,只好送你上路了。”
正要起身,突听苏醒叫道:“叔叔坐着别动。”
托儿哪会理他?脚下一蹬,呼地站了起来,就在这时,只觉肩胛一阵刺痛,象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下意识叫了一声:“不好,蛇!”
一回头,果见一条红得发亮的怪蛇从背上弹身而起,“啪”的摔在地上,然后尾巴一丢,倏忽消失在草丛中。
托儿看见那蛇,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那是太行山特有的一种毒蛇,被它咬伤,不出一个时辰,必定全身痉挛而死。
托儿抖索着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却是几颗拇指粗的蜡封药丸,那是山区行走必备的一种蛇药。
托儿从中取了两颗,剥去蜡封,囫囵吞了下去。
回头再看伤口,发现蛇毒就像数十条四下游走的红蚓,才一瞬间,竟已布满整个肩胛。
托儿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蛇毒,一时吓呆了,他知道,阻止蛇毒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迅速砍下受伤部位,可他的伤在肩胛上,不仅不便动手,就算能动,也是万万动不得的。
人若砍去半边,岂不死得更快?
托儿咬咬牙,摸出一把刀递到苏醒手上,道:“用它割开伤口,将蛇毒挤出来。”
这把刀正是耶律朵开的狼头宝刀,那日苏醒递到他手上,他就一直留在身边。
苏醒持刀走到托儿背后,可他从未真正使过刀,一时不知如何下手。
托儿急了,道:“再不动手,我就没命了。”
苏醒定了定神,在托儿一再催促下,鼓足勇气将刀刺了进去。
托儿咬着牙:“对,就是这样,先将伤口‘十’字割开,然后用手使劲挤。”
苏醒迸住气,依言划开伤口,随着两股暗红如墨的液体大量涌出,空气中弥漫起令人作呕的腥臭。
但托儿肌肉太过发达,又是结实的肩胛部,苏醒人小力薄,根本无法有效使力。
托儿心里清楚,这儿离寒梅谷太远,指望他人毫无可能,不禁有些绝望。
就在这时,突觉有个柔软的东西贴到伤口上,回头一看,却是苏醒用嘴在替他吸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