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还不知兀朮已经封为越国王,称呼上并没丝毫改变。
兀朮也不计较,道:“看贤弟匆匆忙忙,这是要去哪里?”
完颜宗达道:“当然回家去了,如今家中只剩两个老人,不知近来境况如何?”
兀朮这次从南方回来,为的就是花都郎君伙同蒙古人侵犯大金北疆的事,也多少对完颜宗达的近况有所了解,心里道:“难道这厮还不知道他父母的事?幸好,幸好。”
当下嗬嗬笑道:“真是不巧,你父亲目前正在四哥府上呢,你要见他,还得跟着四哥一块回去。”
“他们在四太子府上?”完颜宗达将信将疑,心想:“这对老冤家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兀朮自然知道他的心思,道:“他们去四哥府上倒不是为了做客,而是这段日子以来,你父亲身子不适,加上旧伤复发,已到非要调理不可的地步,可你府上只有一名老管家,哪里顾得过来?四哥却是强行将他们接过去的。”
完颜宗达心想:“以父亲的性格,病得再重,也不会主动去找四太子,既是如此,倒还有那可能,毕竟,四太子虽与父亲长期隔阂,早期却也并肩战斗过。”
想到这儿,疑心顿消,道:“既然如此,小侄就去四太子府上一趟,随路拜见一下嫂夫人也是应该的。”
兀朮道:“那是那是,你嫂子多年不曾见你,也正挂念着呢。”
一行人回到兀朮府邸。
此时,越国王府还在建设中,兀朮依然住在原来的四太子府。
完颜宗达挂牵父亲的病情,一进太子府,便要看望父母。
兀朮道:“既然贤弟已经回来,何必急在一时?四哥见你满身尘土、脸带倦色,想必已经饿了,何不先到厅上喝杯茶,吃些点心再去?”
完颜宗达不好悖意,加之确实有些饿了,只好点头应允。
兀朮回头对家将使了个眼色,道:“你们去后院看看王爷是否好了一些,随便将小王爷回来的消息告诉他,也好叫他老人家放心。”
这些家将跟随兀朮多年,对主人的心思早已心知肚明,答应一声,各自安排去了。
完颜宗达跟着兀朮进入大厅,一名家将端来茶和点心,在递茶给兀朮时,那家将朝着茶壶呶了呶嘴,告知东西放在茶中。
兀朮心领神会,陪着完颜宗达吃了两块点心,茶却一动没动。
由于点心全是糕饼类东西,吃了本就口干,加之完颜宗达急于赶路,少有停下来喝水,端起茶杯一口喝了个底朝天,那家将自然殷勤替他满上。
直到完颜宗达吃得差不多了,兀朮才试探着道:“听说贤弟不久前当着百官与皇上订了个君子之约,今日回来,莫非那事有了眉目?”
完颜宗达道:“何止有了眉目,东西我都已带回来了。”
“是么?”兀朮道,“不知是个什么东西,不会真是所谓的北汉藏宝图吧?”
完颜宗达道:“藏宝图算得什么?这东西可比藏宝图宝贵得多,有了它,莫说南方战事可定,就算要那赵构分出半壁江山,也是可能的。”
兀朮闻言一惊:“什么东西如此重要?”
完颜宗达将吃剩的半块糕点全部塞进口中,小心意意掏出那道密旨递到兀朮面前,道:“四太子看过自然就明白了。”
兀朮将信将疑,接过纸条看了看,双眼越睁越大,突然仰面笑道:“哈哈哈,怪不得这些年来赵构小儿打打停停,不让岳家军逼我逼得太紧,原本怕的是这个。”
完颜宗达道:“是啊,幸好我们没有杀了赵桓,否则可就亏大了。”
说着,再将眼前那杯茶一口喝了下去。
兀朮道:“不错,既然留着他有这等好处,日后本王不但不会杀他,还会加派人手给予保护,最好能让他长命百岁,哈哈哈,赵构啊赵构,这等好事咋不早些告诉本帅,害得本帅与你白白纠缠了这么多年,几次差点命都丢了。”
说罢,抑制不住又是一阵大笑。
不过,完颜兀朮说的并非全是实话,早在掳获宋国二帝时,女真高层便已意识到两人的重要,但那时一心想要灭了积弱无能的宋国,留下二帝不过用来让还在反抗的宋国臣民有所顾忌,只是谁也不曾想到,宋国会冒出强悍如此的岳家军,更没想到花都郎君这么快便联合蒙古人打了过来。
郾城一战后,金国主力损失惨重,单线作战尚且节节败退,如今腹背受敌,岂不等于天要亡金?哪知就在这时,突然冒出这么一道密旨,这对大金来说无疑是绝境逢生的大好事,兀朮身为金国主帅,岂能不欣喜如狂?
此时,完颜宗达已经吃饭喝足,起身道:“小弟在此耽搁已久,也该去看父母了,还望四太子告知两位老人的去处。”
兀朮见壶中茶水已干,笑着道:“瞧你焦急的样子,四哥真替你父亲高兴,好,好,四哥这就领你过去。”
说着,将那密旨折好,复又递给了完颜宗达,道:“东西是你找回来的,还是由你保管罢,免得明日见了皇上,生出其它枝节来。”
完颜宗达原本正是此意,接过纸条揣在怀里。
兀朮站起身来,并不立即就走,先是叫过家将,嘱咐他吩咐厨子多做几个菜,说是难得兄弟相聚,呆会要好好喝上几杯。
抬脚要走,却又想起一事,要那家将整理一间安静点的住房,好供完颜宗达休息。
完颜宗达虽然急着要见父亲,但见兀朮如此关心自己,不但不好催促,反倒生出一丝感激来。
好不容易等到兀朮吩咐完毕,刚要抬脚出门,完颜宗达突觉一股倦意涌上心头,身子晃了两晃,软软倒在地上。
就在倒地的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惜没等多想,人已睡了过去。
兀朮一时不敢近身,试探着道:“贤弟,你怎么了?”
送茶的家将却信心满满,上去踹了完颜宗达两脚,狞笑道:“末将的迷魂药,普通人一丁点也就可以了,他这茶中足足放了两倍的量,这一躺下,够他睡上两天两夜了。”
兀朮见状松了口气,上前从完颜宗达身上摸出那道密旨,对那手下道:“这厮武功不错,虽然下了药,也不可掉以轻心,关起来前最好先用绳索捆绑结实,待本帅见过皇上再作处置吧。”
说罢,一面吩咐家将备马,一面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此时,大金皇帝完颜亶正坐在一名新纳妃子的寝宫中,双眼微闭,一面喝酒一面默默享受着美人指尖传来的舒适和快-感。
这妃子曾是赤颜氏的贴身宫女,虽说算不上美若天仙,倒也明眸皓齿、楚楚动人,尤其那双眼睛,时而羞怯,时而轻佻,不经意间还能露出一脉深情来,早就惹得完颜亶心痒难捺了,怎奈赤颜氏醋劲极大,一直不让他俩近身,由于赤颜家族有功于大金,完颜亶心里恼火,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他眼睁睁看着这块肥肉不知如何下口时,竟然冒出了完颜宗达那桩事,赤颜氏被迫离开了后宫,她的这个侍女却留了下来。
想到完颜宗达不但不能要走康妮,还无意中帮了自己的忙,完颜亶不知不觉“哈哈”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