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副教主摇了摇头,道:“倘若答应了,万一他们食言,却不啻放虎归山,遗祸无穷。”
完颜亶道:“答应不成,不答应也不成,到底如何是好?”
雪副教主道:“皇上休要着急,臣来之前已经想好对策,保管不用放那挞懒,也不致于过早逼反花都郎君。”
完颜亶眼前一亮,道:“是吗?是何良策,快说来听听?”
雪副堂主道:“臣之策只有一字,拖!”
“拖?”完颜亶皱了皱眉。
雪副堂主道:“不错,就是拖,只要拖上数月,待北疆防御重新布置妥当,那花都郎君想要造反,也无关紧要了。”
完颜亶道:“五十六寨防御图失窃后,北疆防御正在调整,完全调整好的确尚需时日,只是花都郎君并非庸人,他只给完颜宗达半年时间,说明那厮已经掐算好日子,不会任由我们拖下去的。”
雪副教主道:“所以,臣之策还需要皇上给予支持。”
“朕的支持?如何支持?”
雪副教主道:“数年前,臣听说大宋出过一桩案子,说是一人偷了大量国宝藏在某处,身上只揣了一张藏宝图,不料此人被泰州捕头设计杀害,为了独吞藏宝,那捕头杀了一同办案的手下,举家逃到桐柏山中,可惜此事惊动太大,不要说江湖人士,就连皇宫内院也出动了不少人马,后来那捕头夫妇惨死在山村,只是那张藏宝图一直下落不明,有人说是皇宫侍卫拿走了,也有说在一独眼道士身上,更多的是说藏在他幸存下来的儿子苏醒身上,只是那苏醒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听到这儿,完颜亶已经明白雪副教主的意思,笑道:“你是要朕出道难题,让完颜宗达找到那张藏宝图作为释放挞懒和康妮的条件罢?”
雪副教主道:“微臣正是这个意思。”
完颜宗达道:“倘若他答应下来,能不能找到就不是朕的事了,只是完颜宗达一向聪明过人,只怕不会上当。”
雪副教主道:“上不上当由不得他了,毕竟挞懒谋逆在先,皇上从神龙教救出康妮也是有目共睹的,要他多为朝廷做些事,道义上说得过去,何况此事只是费些时间,并不要人性命,他人得知应感皇上宽宏大量、宅心仁厚才是。”
完颜亶笑道:“此计果然一举多得,为表朕的诚意,明日早朝联就下令将那老匹夫夫妇释放在家休养,至于赤颜忻,他屡次征战失利,白白牺牲数万勇士,理应处斩,他的姐姐赤颜氏一向恃宠骄横,将其驱逐出宫便是。”
雪副教主道:“圣上英明,这样一来,完颜宗达更无话可说了。”
完颜亶一下解决了两桩难题,心花怒放,当即重赏了雪副教主。
雪副教主出得宫来,抹了把额上的汗,喃喃道:“想要两边兼顾还真是难啊?好在完颜宗达的小命算是暂且无忧了,至于康妮姑娘……唉,听天由命吧。”
第二天,完颜亶果真大殿之上召见了完颜宗达,当着百官宣布将挞懒夫妇释放出狱,但目前只能待在黄龙府,想要返回松花江和释放康妮,完颜宗达必须再做一件事。
听了完颜亶的要求,百官脸上神色各异,暗中跟鲁国王府好过的想:“不能答应,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关系不好的则想:“看来皇上想要玩死这小子,等着看戏罢。”
完颜宗达的脸却十分古怪:苏醒?不会这么巧吧!
他的眼前不由自主浮现起一张美丽的村姑的脸。
苏醒说过,他曾经将脖子上的符囊托她交给一对老年夫妇,后来临去寒梅谷前,穆琪妍又提起过此事,现在回想起来,那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应该就是那个符囊。
难道符囊装的并不是符,而是他父亲拼死弄来的藏宝图?
只是,他并不知苏醒现在怎么样了,是否已经回去找到了那东西。
正在犹豫不定,完颜亶追问了一句:“想好了吗?用那藏宝图换你父母和未婚妻的自由不算过份吧?”
“好,我答应。”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完颜宗达别无选择,只能赌了。
尽管这种结果早在完颜亶的意料之中,当完颜宗达当着百官应承的那一刻,他依然掩饰不住差点笑出声来,没等退朝,立即令人领着完颜宗达将挞懒接回了鲁国王府,为了防止他们潜逃,除了一名侥幸活下来的老管家,王府守卫及仆役都是朝廷安排的。
对此,完颜宗达并无二议,安置好父亲后,便按完颜亶的要求通知了远在翰滩河的花都郎君,接下来一连三天,完颜宗达寸步不离守在父亲身边,一是想借此多陪陪父亲,二来担心他不甘失败再次惹出事来。
却不想自从蒲卢虎死后,大势已去的挞懒早已心灰意冷,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连门口也懒得一迈,对完颜宗达也不理不睬、情同陌路。
完颜宗达虽然心疼,却也无可奈何。
这些天来,他也想暗中派人打探一下康妮的下落,但转而一想:“完颜亶身为一国之主,应该不会食言,我若粗鲁行事,只怕引得事与愿违,何况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谁人还敢为我办事?宋人秦观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一切还是等中原一行返回后再定为好。”如此一想,也就放弃了。
转眼到了第四天,完颜宗达如同往日一样来到父亲房中请安。
挞懒面朝墙壁,似乎睡得正香,但完颜宗达知道父亲其实早已醒来,之所以装睡,不过懒得见上自己一面而已。
轻轻叹了口气,正要退出,挞懒突然开口,道:“你既无心留在家中,何必还要勉强自己。”声音很冷,也很平静,就若梦呓一般。
但这却是他三天来跟完颜宗达说的第一句话。
“我……”完颜宗达立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为好。
挞懒接着道:“你放心,老夫既已苟活至今,就不会想着立即去死,当然,也不会为了不切实际的念头不死找死。”
话虽不多,却一语中的完颜宗达所有心思。
完颜宗达舒了口气,他知道父亲一向一言九鼎,这些天来,他等的也就这么一句话。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走后不久,一桩导致大金北疆长达数年战乱的祸事发生了。
那是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四条黑影人不知鬼不觉悄悄来到鲁国王府前,他们首先干掉了守在门口的内宫侍卫,然后摸进院中,将睡梦中的挞懒夫妇也杀了,最后来到一间厢房前故意弄出一些声响。
厢房住着一个老头,他是王府老管家,挞懒夫妇刚一出狱,便将他又找了回来。
老管家警惕性非常高,闻声很快便披衣出来,四下看了看,似乎没觉有啥异样,正要返回屋里,却见挞懒的卧室前有灯光晃了一晃。
老管家想:“莫非老王爷又起来蹓跶了?如今夜里天气冷,王爷身体不好,着了凉可就麻烦了。”想罢,提灯朝着挞懒的卧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