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见耶律瑾兰伤得太重,道:“要不要老汉找个大夫来?”
苏醒三人皆不懂医,虽替耶律瑾兰止了血,却不知到底伤得怎样,而且,瞧她的伤势,显然不可能光靠止血就能保住性命的,但门外金兵还在进行大搜捕,这种时候,能上哪里去找大夫?
老汉显然看出了三人的顾虑,道:“三位放心,老汉隔壁便是一名大夫,这人医术不错,也挺痛恨鞑子兵,待会女真人散了,老汉就去请他过来。”
三人大喜过望,苏醒道:“这可太好了,只要他肯过来,药诊费不成问题。”
老汉道:“好,好,那老汉先就出去了。”说罢,举着灯盏退了出去。
马九惟恐老汉出去后会出什么意外,便也跟着出了门。
转眼过了半柱香时间,不仅老汉、马九两人没有回来,耶律瑾兰也一直昏迷不醒。
菁儿等得心急,推了推坐在床前愁眉不展的苏醒,提醒道:“你在鹰嘴崖不是给耶律宏达输送过真气么,为何却不愿给耶律姑娘输?”
苏醒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愿,而是他们之间情况不同。耶律宏达伤成那样,神仙也救不了的,给他输送真气,不过为了促使他回光返照,好好交代后事,而耶律姑娘受的是外伤,伤口未处理前,冒然输送真气,可能会冲开她原本封闭了的穴道,造成伤口大出血,危及生命的。”
菁儿听了,似懂非懂“哦”了一声,心想:“我还以为他对耶律瑾兰漠不关心,哪知却是这么一回事。”
正在胡思乱想,苏醒突然想起一事,道:“待会见了跟我们一起杀出客栈的大哥,你可千万不要直呼我的真名。”
菁儿不解道:“为什么不能叫你真名?”
苏醒便将来龙去脉简要说了一遍。
菁儿慢慢睁大了双眼,道:“这么说,这人还是醒哥哥的仇人?”
苏醒道:“是不是仇人还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我父母的事肯定与他们有关,因此,我的真实姓名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
菁儿道:“菁儿懂了,菁儿一定会注意的。”
正说着,门外传来人的脚步声,两人赶紧住嘴。
回来的正是马九和那老汉,老汉身后跟着一位背药箱的老先生。
老汉将老先生引进屋内,道:“病人就在床上。”
苏醒二人赶紧让开。
老先生先察看了耶律瑾兰的伤口,又替她把了把脉,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起身道:“好险,倘若这一刀刺偏一点点,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说着,从药箱取出一把银针,扫了众人一眼,道:“我要为这位姑娘施针,男人在此不便,都出去罢。”
苏醒等人赶紧退到门外,菁儿也要出去,老先生道:“你又不是男人,干嘛跟着出去?快些过来帮我解了她的衣裳。”
菁儿闻言,只好退了回去。
时间在等待中一点点流逝,直到雄鸡报晓,才听老先生在屋里道:“好了,你们可以进来了。”
三人进了屋,发现老先生坐在桌子旁边,一边喘气一边不停地抹着额上的汗珠,菁儿刚替耶律瑾兰包扎好伤口,正在为她掖被角。
苏醒凑上去问:“怎么样了?”
菁儿道:“先生已经替她缝好伤口上了药,应该没事了。”说着起身打了个呵欠,似也非常疲惫。
苏醒松了口气,握着菁儿的手,满心感激道:“谢谢你了,菁儿!”
菁儿勉强笑了笑:“她是替你挡的刀,按说,菁儿还她一命也是应该的,何况这种小事?”
苏醒听了好不感动,轻轻将她搂在怀里,道:“醒哥哥向你保证,无论今后怎么样,醒哥哥绝不负你!”
这是苏醒第一次主动跟她亲昵,也是第一次对她许下这样的承诺,按说菁儿应该高兴才是,但不知为什么,敏感的她却更感不安了。
这时,那老先生已经缓过劲来,道:“那姑娘的穴是谁封的,现在可以替她解开了,不过不能解得太急,每解一个,等上半个时辰再解下一个,免得受阻的血一旦畅通,冲开好不容易凝结起来的伤口。”
说着,从药箱取出笔墨纸砚,写了两个处方交到老汉手中,道:“这两种药,一种外敷,一天一换,另一种煎汤内服,一日两剂,不要弄混了。”
老汉接过药方,连连称谢。
苏醒也想上前说些感谢的话,老先生却看都不看他,只对老汉道:“今日的事,别对外人说起,否则我那圣济堂不开不要紧,一家老少开不得玩笑。”
老汉连连称是。
马九见老先生起身要走,赶紧将一锭银子放到他手上。
老先生掂了掂银子的份量,冷冷道:“出手如此豪绰,想必很有钱吧,既然如此有钱,山里的人为什么饿得刀也拿不动,辛辛苦苦夺了临城,又让别人抢走了?”
说罢将那银子搁在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苏醒几人呆在屋里,半句话说不出来。
不久,老汉返了回来,道:“这人就是这样,三位不要见怪。”
马九苦笑了一下,心里道:“见怪?我有资格见怪么?”
谁都知道八字军生活很困难,打仗打得很辛苦,可这又能怎样?百姓的钱粮让女真人掠夺一空,朝廷的补济杯水车薪,时断时续,他一个小小的皇宫侍卫管得了么?
接下来的三天,耶律瑾兰都是在昏迷之中度过的,三天来,苏醒一直守在她身边,一步也不曾离开。
到了第四天,耶律瑾兰终于醒了过来,看见苏醒,脸上突然泛起一层红晕,轻声问道:“这是哪里?我……我又在做梦么?”
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似乎想要触摸苏醒的脸,以证实她到底在现实中还是在梦里。
苏醒赶紧握住她的手,道:“这是临城一个百姓的家,你已昏迷了三天三夜,我还担心你醒不过来呢。”说着,不知为什么,突然便有想要流泪的冲动,但男子有泪不轻弹,何况是在女人面前?
正要将头扭到一边,耶律瑾兰突然用力抓紧他的手,道:“你又要走么?不……不要离开我……”说着,竟又昏了过去。
苏醒吃了一惊,俯身一看,耶律瑾兰昏睡之中一声哽咽,眼角突然流下泪来。
苏醒心口一颤,心里道:“苏醒虽然不幸,却还有菁儿,还有半壁河山可以容身,而她一个弱女子,却什么也没有了,国破家亡,甚至连惟一的爷爷也撒手尘埃,世上还有比她更可怜的人么?”
想到这儿,突然萌生出一种想要留下她、保护她的冲动。
可转而又想:“人家毕竟是堂堂郡主,此去西域也许很快就能显贵尊荣,苏醒不过一贫贱小子,怎能因人家冒死相救便生出如此奇怪的想法?”
想着苦笑了一下,缓缓抽出手来,刚一转身,却见菁儿领着一人站在门口,这人竟然是多日不见的萧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