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此时有谁的心情差到极点,那一定是李肃。——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同样的情景。还是那条巷子,还是掐着自己的吕布,还是被掐得喘不过气来的自己。
“奉……先……你……先……听……我……说……”每个字都要李肃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挤出被吕布掐得紧紧的喉咙说出来。
“啊!”又一次重重地摔在地上,“咳!咳咳!奉先咱商量下,下回能……能不能让我……先……咳咳……说完你再……再掐!”
吕布生气自然是有原因的,刚才在相府书房时,只有董卓、李肃和他,是绝好的机会。
吕布本想上前擒住董卓问个究竟,可是李肃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拼命给他使眼色,眼看就要哭出来,吕布这才强忍着没动手。
现在这家伙如果不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那自己便先杀了他,再回去质问董卓。
“吕大爷,您老人家行事能不能不要这般冲动?”
“你若说不清楚,我今日先送你归西!”说了吕布又准备上来。
“且慢且慢!我自个儿来!”说着李肃一手挡在胸前一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不劳您老动手,可是你得先听我说完。”
“有屁赶紧放!”
“唉!事情尚未弄清,奉先怎可随便动手,难道想与他同归于尽么。更何况,即便是他所为,你也不能杀他,他若一死,少帝和陈留王的命也就没了。”
吕布一惊:“这是为何?!”
“奉先可曾听说过董卓手下之中有一人叫李傕?”
“听过,和他有何关系?”
“此人是董卓手下亲信猛将之一,奉先可知此人有何长处?”
吕布摇了摇头,“除了武艺过人,统兵能力出众,还能有什么?”
“此人生平喜爱妖术,身边有一妖女,极擅用毒。如今,少帝和陈留王不知被下了何毒,每日如失魂般,目光呆滞,面容憔悴,只能说些之言片语,如傀儡般被李傕看管着。我与朝中老臣日日商量对策,苦于无计。”
“那为何不抓了那妖女,逼她说出来?”
“她整日伴于李傕左右,谈何容易!”
沉默,许久的沉默,这确实是个难题——冒然动手,难保不会惹恼了董卓,又不能除了他。否则少帝和陈留王若真因此遭遇不测,自己便成了千古罪人。
“奉先,今晚你先到我府中,我带你去司徒府见见王允和几位朝中忠义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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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荫小路,空气清爽,鸟语花香。
从北方总堂出来已经一天了,张枫看了看旁边的任莹,女孩白皙的脸上透着微红,丝般的秀发简单地扎起,尽管为了方便扮了男装,却仍然那么秀美,一双水灵的眼睛正看向自己。
发现张枫也在看她,便微微一笑。女孩一直很安静,只有跟张枫在一起时才会话多一点。
“枫,怎么了?”
“累了吗?要不我们歇一会。”
“有点。”
“来,坐下歇息一下吧,反正不急。”张枫说着便走到路边的一块大石边,用手拍了拍土,示意任莹坐下。
任莹很斯文地坐在石头上,张枫似乎是觉得她坐得离自己太近了,都能闻到女孩身上散发出的香气,脸上一阵火热,便不自觉地往远挪了一下。
任莹不禁用手掩嘴一笑,目光温柔地看着张枫。
其实两人都能隐约察觉到自己对对方的感情,只是在那种大环境,那种信仰之下,也只好压抑着。
这应该是第一次两人独处,之前习文练武都有师傅陪着,也没有机会单独说话。有几次出行,包括最近去徐州,也是为了让他们开眼界,熟悉世道,而且都是师傅带着,自然也就不能像这样悠然地坐着了。
压抑了太久,如今终于有机会说出内心的想法,张枫结结巴巴地开了口:“莹,我……我……其实……我对你……”
话没说完,张枫的嘴已经被任莹的芊芊玉指按住,“我知你要说什么,其实我也是一样的心境。只是,在天下太平之前,这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吧。”
张枫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缓缓地用手握住了任莹按住自己嘴唇的手指,他能感觉到那只纤细的手一颤,似乎想挣脱,但只是一瞬,便顺从地任由自己这么握着。四目相对,女孩羞涩地低下了头,张枫的目光也变得柔和,充满了温存和关爱。
他只希望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这么一直下去,柔和的阳光,拂面的微风,宁静的林荫路,自己和心爱的人……
但似乎这些也是奢求,因为下一刻,两人同时闪了出去,而他们刚才坐着的石头,已经被一个黑衣大汉砸成了碎屑。
两人警觉地拔出兵刃,张枫所用的一把匕首,只是这匕首手柄上接着铁链,是一把可以掷出的飞刃,而任莹用的,是一柄细剑,一柄极细的三棱刺剑。
他们仔细观察着大汉,只见他浑身雄壮的肌肉仿佛要撑破皮肤一般,头略微低下,满脸的伤疤,两只眼睛正如同狩猎中的猛兽般看着二人。
看到他的兵刃时,两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只是一段铁柱,但起码也有百斤,如果刚才被砸中,恐怕骨头全得变得粉碎。
“呦~~~两个小东西反应还不错啊~~”一个妩媚的声音传来,从树后转出一个妖艳的年轻女子,浓妆艳抹,穿了一件薄纱般的轻衣,突显出曼妙婀娜的身姿。
“阁下是谁,不知我二人何处得罪了阁下?”嘴上说着,张枫慢慢在手上运上了劲。
“呵呵呵呵呵~~~”如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女子捂着嘴看了看张枫,“挺俊俏的小伙儿,可惜了,姐姐有命在身,就不陪你玩儿了,”说着拍了拍那大汉的肩膀。
那大汉以他的身形不该有的矫健冲了过来,就仿佛那铁柱没有重量一般。张枫只觉得一股劲风扑面袭来,本能地向右急闪了出去。
等他稳住身形方才看清,那大汉竟将铁柱如长枪般刺了过来,大汉的双手虽然只握着铁柱的尾部,可是最让人吃惊的是他的臂力,那铁柱就这么稳稳的被他端着,纹丝不动。
“枫,走!”任莹以极快的身法闪到张枫身边,拉起张枫向着林中奔去。
“嗖~!嗖~!”大汉和那女子也立刻追了上来。
张枫能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心中急切,不由地握紧了任莹的手,恨不得能生出翅膀带她飞走。
跑了一会儿,眼前一亮,二人冲出了树林。可是面前竟是山崖,崖下十几丈,便是湍急的水流。二人回身想从别处寻路,大汉和那女子已经赶上了。
“张枫,任莹,别白费力气了,害得姐姐追得好苦啊~~~”
“你怎会知道我们姓名?你究竟是何人?!”
“呵呵~~将死之人,告诉你们也无妨。夜锋东南总堂,七贤老下属夜帅沈容座下分统,记住哦~~到了下面别不记得是谁杀了你们,姐姐叫徐媛~~”刚刚说完,她和大汉同时冲了过来。
“呃!”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张枫努力躲过了大汉的铁柱,却被他跟来的一脚横踢在左腹,飞到了山崖边,那种冲击伴着剧痛,震得自己仿佛要把内脏吐出来,眼前直冒金星,勉强用手撑着地才没倒下。
“唔!”任莹也没好到哪去,徐媛从腰间一拽,她的腰带原来是一条长鞭,只是这鞭子是精铁所制,任莹的细剑无法直接招架。而徐媛的鞭子并非是抽过来的,而是用巧劲把鞭子尾部的铁刺甩出。在任莹看来,就仿佛是一根长枪快速地刺过来,几个照面,任莹的左腿、左肩和背后已经中了三下。她也只是咬着牙勉强不倒下去,但这般踉跄着也坚持不了多久。
“莹!”张枫不顾正向自己慢慢走来的大汉,急切地看向任莹。当看见任莹的目光时,心都碎了。
任莹在笑,只不过,那是绝望的笑,异样的凄美。张枫清楚,他们绝非面前这二人的对手。这一刻,张枫忽然觉得心里平静了下来,没想到第一次出来,就要丧命了。但至少,有那么一瞬,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安静地对望着。
要死了么?要死,也不会死在这里,轮不到让这个妖女子杀自己。想到这,张枫虚架着招式,用另一只手抓起地上的土,冲着大汉扬起,同时卯足了全身最后的力气忍着痛冲向任莹,在到达任莹身边时把匕首甩向了徐媛。
徐媛对这种垂死的顽抗毫无兴趣,慵懒地闪身躲过,可是她发现,张枫并没有继续攻击她。而在她惊讶的目光中,张枫咬紧了牙,抱起任莹,跳下了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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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段轩的惨叫声在总堂偏殿“祭夜厅”中响起,他苦笑着托住九贤老刚给自己包扎好的胳膊,无奈地看着面前的人。
“你还知道疼?划道口子便可,扎什么扎,现在可舒服了?捏捏你便觉得受不了了?”段轩面前的人怒气冲冲地说道。
他面前站着的是莫岳的另一个爱徒——郭岚,字云笑。
与段轩的性格不同,他是个做事过于认真的人,凡事都必须要按他的规矩来。
段轩今年二十五,比郭岚大一岁,可是和他在一起,仿佛是莫岳给自己找了个后爹。一天到晚,郭岚能把段轩念叨地昏死过去,这也是为什么他懒得回来的原因之一。
郭岚主要负责的是消息的接收和送达,以及莫岳在堂中的各项杂事。也许是任务不同的原因,郭岚形成了做事一丝不苟的风格。每次看见段轩做事随意,就要过来说道一番。
段轩虽然烦他,但是并不讨厌他,因为郭岚是自己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
刚来的时候,由于父母惨死在眼前,段轩整整一年没有怎么说过话,除了“是”“知道了,师傅”“好的”,这里的人没听到他多说过一个字。
郭岚那时每天陪他,天天给他讲有趣的事,和他一起练写字,学武艺,才让他慢慢改变了心性,变得开朗起来。
只是偶尔郭岚用很哀怨的眼神打量着他说:“唉!和现在比,还是刚来时的你更乖。”
段轩每次都只是装得很诚恳的样子:“云笑兄,今日我一时失态,做事略有出格,今后定当改正,切莫生气,切莫生气。”可不倒一炷香的功夫,便又变回去了。
这次郭岚听说他把自己胳膊扎透了,差点没拆了屋子。可看到九贤老给他缝伤口时那呲牙咧嘴的样子,又心软了,便一直忍到现在。
段轩进屋时他本想关心两句,可这混蛋进门第一句话便是:“云笑云笑,我藏在床下的酒呢,可馋死我了,快快快!拿出来!”气得他不顾段轩有伤,一把抓过来按在床上。
“啊~~~好疼好疼~~~云笑兄教训的是,今日我一时……”段轩疼地吸着气,硬挤出一脸的笑又准备开始“检讨”。
“嗖~~”一个小酒坛直接飞了过来,“闭嘴!喝死你完事!”
段轩险些没接住,稳了半天才抱在怀里。
“给我听好了,只是今日这一回,从明日起一直到你伤好,都不许喝酒,听见没!”郭岚握着床边,忍着上去拍死段轩的念头说。
段轩正流着口水开酒坛,“嗯嗯,好酒,正是正是,全听郭大少安排……你刚说什么来着?”
“从!今!天!起!禁!酒!”
“什么?!此事万万不可!!”
郭岚在段轩抓住自己衣服前闪身出门,向着书房走去,身后传来杀猪一般的惨叫:“郭~~~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