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小沛。
现在张飞打发时间的消遣又多了一样,那便是和自己秘密安顿下来的张宝饮酒谈天。
虽然所言大多仍是天下之势,但毕竟张宝如今已是废人,也就只当作是笑谈来听。
“如此说来,我兄弟三人倒真给汉朝惹下不小的麻烦。”张宝笑着伸手去摸桌上的酒杯。
张飞将杯推到他手旁,尽管知道张宝看不见,也是回应着一笑。
“若是天子得知我收留你,只怕这小沛城中上下文武都要被治罪了。”
张宝刚端起酒杯送到嘴边,听张飞这么说,差点没喷出来。
“哈哈哈哈。”
看着大笑的张宝,张飞很随意地问道:“我说的是实情,你笑甚?”
“短短数日接触,我便知三将军乃是粗中有细、心思缜密之人,将我安顿到此之前,你又岂会不知安危利害?既然敢收留我,又何必拿我打趣?”
“呵呵,地公将军,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啊。”
“说吧,三将军究竟打算如何?”
张飞不会无故说这样的话,他一定有什么目的。
“好,难得能如此爽快,那我便直言了。以你之见,此时此刻你在黄巾义军之中,是否仍可一呼百应?”
“这是何意?”
“你且告我。”
“若是他们心中仍存夜锋之志,便还会听令于我。”
“那以你之命,可能令其助我兄长?”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
直到这时,张宝才终于明白了张飞的意思。
这确实是一举多得之计。
张宝若是能说服黄巾余党投靠刘备,其利有三:一来可以免除提防他们空耗精力;二来也可以帮张宝立功,不必再躲藏;三来,他张飞也落得清闲。
和明白人,不用过多解释,现在张飞只需要等张宝的答案。
不过,和预期的一样,张宝只是摇了摇头。
“怎么?”虽然猜到了,但张飞还是问了句。
“我方才曾言,他们之所以还愿追随我,只因他们心中仍存夜锋之志。若是要他们投靠刘将军,便背离其道,他们是断断不会遵从的。”
“但他们心中的大义,是错的。”
“错么?”
“如今汉室虽弱,但根基犹在,从袁术称帝群雄的反应便可看出。强如袁术,尚不能推翻汉室,凭他们又能做什么?”
“呵呵,这可不像是汉室后裔的结拜弟兄该说的话。”
“你也知道?”
“当年你兄弟三人虽然无名,却屡屡令我军受挫,我等又岂会不去查探一番?只是没想到堂堂大汉血脉,竟也沦为百姓之流。其实当初我手下分统曾提议拉拢你们三兄弟,只因我一时狂妄才未应允。呵,不过想来,你们也必不会答应吧。”
“原来还有这等旧事。”张飞听来,不禁失笑。
“那分统认定,以刘备之境遇,未必不会接受。他更应能体会百姓疾苦,也应能深明我等大义。”
“兄长自然清楚,正因太清楚,才更反对你等之所为。”
“为何?”
“黄巾起事时,各州郡响应,声势何其壮大。可你三人却不懂得御人之道,想来,那些肆意杀掠的应是后来加入的百姓吧。”
张宝听到这,沉默了。
这也是导致后来黄巾起义不再得人心的原因之一。
由于起义势头发展迅猛,已然超出了张角等人的驾驭。贫苦百姓,几乎都没读过书,所以思想意识都很局限。
有很多人加入黄巾军,只是因为不愿再被欺凌,而以他们的文化程度,自然也没有什么长远目光。
自己有饭吃、有衣穿,不再挨饿受冻便可。
最简单的方法便是烧杀抢掠。
所以,当起义发展到一定阶段的时候,百姓便遭了殃。
这其中,还有一个失误也起着关键的诱导作用——对于加入起义军的人,没有任何择选。
而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由于张角等人的领导无方。
看张宝不再说话,张飞也不想就这么一直尴尬下去,便给他又倒满了酒。
“我知道此事要你答应很难,但为了天下,也为了保全你的旧部性命,还望再斟酌一番。”
说着,张飞再次将酒杯推到张宝手边。
可是这一次,张宝没有喝。
因为此时他的胸口,仿佛压着千斤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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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结的人很多,有像张宝这样为大势犹豫的,也有像玉貘这样为私事扭捏的。
他现在,正面对着关羽。
“小英雄今日来找关某所为何事?”关羽笑着问道。
“我……”
“呵呵,观你武艺,当是直率之人,为何此时却这般不痛快?”
被关羽这么一说,玉貘有些脸红,便索性直接询问起来,“关将军前番赐教之时,所用何物?”
“嗯?小英雄是何意?”
“将军不必隐瞒,想必将军应知我心中隐疾,才会有克制之法。”
“哦,原来是这事。呵呵,那不过是清心之药,那日我见你之状,似是有些狂躁,便试了一番,果然有效。”
“我被这怪症困扰多年,一直苦于无方。”
“若是小英雄有所须,关某岂会吝惜?”
“真的?”
“自然,今后随时来取。”
“那便多谢关将军了。”玉貘没想到这么容易,心里有些激动,喜悦全写在脸上。
关羽也是一笑。
因为这个年轻人,到底还是没能逃出他三弟的预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