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等待,却也不是无事可做。
段轩和张枫、凌鸳每日照常训练这三个孩子。
武征偏重于谋略,郭岚则更多的是学习张枫的隐匿暗杀技巧,而宣姈则和凌鸳学习各种药理……还有和她一起做饭。
凌鸳现在也比以前稳重了些,经历了父母再一次的打击,这个姑娘一夜间成熟了许多。
看着几个孩子都凭着自己的天赋快速成长,段轩三人心中都很欣慰。
可是,安宁……总是很短暂的。
月底的一个黄昏,被派去下邳打探消息的孩子回来了。
去时是武征和郭岚二人,可回来的,只有一个。
……
“什么?!”段轩少有的失去了冷静,高声问道。
“我们也没想会变成如此。”郭岚有些委屈地回答。
就在二人出城时,发生了点小意外。
武征被抓了壮丁。
其实想一想也能明白,刘备始终在募兵扩军,吕布不可能不采取相应的对策。
只是他的方法更直白一些——抓。
本来吕布也是准备征兵的,可他无法给出拥有黄金粮库辎重的刘备一样的待遇,百姓的积极性不足。
但是军是不能不扩的,那就只能强征。
吕布下令,今日出城者,凡十六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者,皆扣下充军。
很巧的是,浑然不知的武征和郭岚今日进城探听消息。
所以,武征因为符合标准而被扣下了,郭岚则因年幼逃出城。
“段师傅,我们去救武征吗?”郭岚小声询问。
“嗯……”段轩思索着出声,就在大家都以为他要制定计策时,却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不救。”
“啊?”郭岚和宣姈同时惊讶地发出声音。
“轩哥,你又想如何?”已然知晓段轩脾气秉性的张枫发问。
“天助我也。这便省去了我们百般打探,既然武征现在吕布军中,那消息应当更灵通了。”
“你就不怕他出事?”
“那孩子有心,知道分寸。过两天再去联络他,免得被人发觉。”
“轩哥,我也有些担心。”凌鸳开口说道。
“怎么?”
“之前他曾去郝萌军中送信,万一被人认出……”
“呵呵,这点你大可不必担心。如今郝萌的部下皆由曹性接管,这些后来招募的人马,并不如并州兵一样对吕布忠心。他们只认自己的主将,想必对曹性十分记恨,又岂会帮他?”
“你确信?”凌鸳和孩子们处久了,隐约有了些母性的关爱。
“若总是在我三人庇护下,他们何日能成长!”段轩忽然冰冷地说。
凌鸳浑身一颤。
眼前这个年过三十的男人,与之前相比,也变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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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凌鸳的担忧确实多余了。
吕布军如今派系分明,河内兵马只认郝萌,对于曹性的命令,他们几乎不听。
曹性出于对郝萌的愧疚,也并没有过多强制这些人,只要他们不烧杀抢掠,曹性便不会要求许多。
而且,武征被分到的,并不是曹性的军营,而是宋宪的步兵营中。
新兵入伍,只会分发简单的武器,有的甚至连简易的盔甲都没,更别说战马了。
他们先要在步兵营中经过数月的训练,经甄选后再进行重新分配。
武征虽然有段轩等人指点,但学得都只是刺客之术,对于正规军的技艺战法,根本没有认知。
所以,在这新兵营中,他就真的是张白纸,表现平平。不过这也好,起码不会因为太过惹眼而被注意。
在这里,每日的生活,就只是严格的训练。
与他一起分组对练的人叫孟强,也是个因为倒霉被扣在城中的寻常人家孩子,和武征年纪相仿。
几天的相处,二人的关系便熟络起来。孟强听说武征的身世遭遇后,也很是同情,平日对打训练时,他们也都有所保留。
……
这是武征被抓的第六天。
结束了非人的训练之后,终于到了吃饭的时间。
虽然伙食很简单,就只是一碗清粥、一份干粮,但在这样严酷的条件下,却异样的香甜。
二人倒是都没觉得怎样,毕竟他们都是穷苦百姓家的孩子,就连这些,都是他们之前吃不上的。
“小武,你说,他们啥时候会让咱去打仗?”孟强一边喝着粥一边问。
“怎么?你还想打仗?”
“鬼才想!可这是早晚的事啊。”
“我也不想,像你我这般新兵,真打起来定是在最前,只怕难活。”
听到这,孟强把送到嘴边的碗又放下了,“你说要不……”
“你最好打消这念头。徐州都是他吕布的,我们根本逃不掉。”
这当然说的是他孟强,武征自己倒并不担心。
修习谋略和刺杀之道,让他对于藏身很有心得。
“可……这么下去早晚也是个死。”
“你就没想过真做个将军?”
“啊?算了吧,你看我像么?”孟强摆了摆手。
“你可知那吕布当初也只是个丁原帐下主簿么?他又岂会想到自己能成为一州之主?”
“人家武艺高强,自然不用说。”
“那你我从明日起便也加倍训练!”
孟强被武征的话一带,忽然有了精神,大口喝完了粥,一抹嘴答应了一声“好”。
他哪里知道,武征才没有这想法。
武征想的,不过是如何逃出去。刚才那些话,只是为了让孟强有点希望,不然整天这样低沉,真上了战场只会是送死。
……
新兵睡觉的营地条件很差,所谓的床,也不过是在地上铺了些茅草。
武征来回翻着身,思量着如何脱身。
营帐中的鼾声不断,让他更加心烦。
无奈地摇摇头,武征起身出帐,准备方便一下。
忽然,他听到了三声鸟鸣。
他的神经瞬间绷紧了,因为这是段轩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又是三声,武征确定了方向。
现在值夜的士兵也都有些疲倦了,一个个拄着长戈磕头。
武征轻手轻脚地来到营盘边的栅栏处,回应着小声发出了三声鸟鸣。
张枫的身影从黑暗中出现了。
“张……”武征刚想叫,便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赶忙收住。
“小子,看样子你在这呆得还不错啊。”张枫小声地嘲弄。
“张师傅别取笑我了。你可是来救我出去的?”武征也压低声音问道。
“不,是你段师傅让我来知会你,留在吕布军中。”
“啊?”武征瞪大眼睛,满脸的诧异。
“我会隔几日便来找你,你只须留意吕布这边有何动向。”
“可……”武征的脸上写满了委屈。
凭什么啊!你们都在外面,就我在这受苦!
当然,这些他是不敢和张枫说的。
张枫此时的心里比他更恼怒。
只是因为张枫的隐匿之术强于其他人,便很“幸运”地担当了传递消息的职责。
用段轩的话说——孩子们技艺不精,小鸳路痴,我又年事已高,只好劳烦张义士了。
呸!三十出头就年事已高?张枫打心底里诅咒段轩活不过四十。
若只是这些倒也还好,关键是为了进城,他所做的伪装。
为了不被认出,面部被凌鸳用少量毒药涂抹,完全浮肿;而为了让断臂太惹人注意,段轩用一段木头给他雕了个假肢,当然,手部还是需要遮掩的。
就这样,才和其他百姓一道混入了城中。
回忆着今天自己的惨痛遭遇,张枫咬了咬牙。
“幸好这脸没吓到你。”
“我猜到可能是鸳姐做的手脚。”
看来段轩没看错人,这孩子确实心细。
“好了,该说的我已说完,你自求多福吧。”扔下一句话,张枫便又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武征叹了口气,他对于这位独臂师傅的脾气也算了解,自然也就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感人的不舍之言。
无奈地松开裤子方便了一下,武征又回到了营帐。
只是,他更睡不着了。
……
张枫现在也出不去,城门紧闭,他必须等到第二天开门再走。
闲来无事,他便躲到民巷之中。
刚坐下准备小憩一会儿,忽然,张枫警觉地发现,这巷子中还有其他人。
就在离他不远的地上,躺着一个女子。
张枫小心地靠了过去。本来他此行不想多事,只是看样子这姑娘应当是喝醉了,张枫的心里莫名地有些好奇。
“师傅……”张枫听到女子低吟,便凑近了些,却只闻到了她满身的酒气。
这是谁家的姑娘,竟然如此不检点。
张枫想到这,不禁自嘲地笑笑。
以他的过往,实在没有资格指责别人。
不过是个醉酒之人,自己也太多事了。
张枫正准备起身离开时,忽然听到那女子说了声:“夜锋……”
他猛然回身,冲上去将女子的头发拨开,仔细看了看。
“缭音?”
这个女子,竟然是夜帅玉琉的亲徒,缭音。
玉琉死后,她的两个亲徒便没了音信,怎么会出现在这下邳城中?
带着疑惑,张枫将她扶到墙边,犹豫了一下,最终,一巴掌抽到了她脸上。
这确实让她清醒了几分。
被人突然这么一打,缭音刚要开口骂人,却诧异地发现,眼前的人竟然是张枫。
“是你?”
……
纵使夜锋的烈焰已然熄灭,点点星火,却仍聚在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