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在马车内的四贤老,所有人都能看见身后远处燃烧起的冲天大火。
段轩被安置在另一辆马车上,只不过待遇惨了点,他这辆原本是押运粮草用的。
“你做事倒是痛快,真的一个没留?”
虽然伤重无法动弹,可至少上天把嘴给他留下了。
“呵呵,换作是你,难道会留下活口么?”郭嘉骑着马在一旁缓慢行进。
段轩没有回答,其实这根本算不上问题。不论是谁,都知道如果动手,就不能留下一个活口,现在还不到曹操和东南总堂结怨的时候。
唯一令段轩不安的是,秦邵不知为何,没有跟着曹操一起过来。也不知那沈容藏到何处了。
“喝么?”郭嘉把手中的酒壶冲段轩一晃。
“你没见我身上有伤么?”
“呵,人生苦短。你此刻谨小慎微节省下的,不过是将来老态龙钟的数年时光。再者说,乱世之中,谁也不能保证明日睁眼还能看见旭日东升,那为何不及时行乐呢?”
“我自认心性豁达,可与你比起来,反而觉得我自己正经许多。”
“哈哈哈哈……”
说完,二人对视而笑。
许久,段轩收敛了笑容,表情严肃地问郭嘉:“我曾听闻,你似乎更愿意我死?”
郭嘉倒是没有反对,潇洒地笑着冲段轩点头。
“那你为何又……”
段轩很不理解,以郭嘉这种人的性格,如果决定的事,便绝对不会更改。
“不是我,是主公。本来我们准备去驱逐袁术在豫州的势力,可主公忽然改变了计划,率军前来相助。唉,不循常理之主公。”
这是事实,曹操原本是计划去进攻袁术在豫州的势力,为迎取汉帝做准备。可是,就在起程之前,他却收到了来自聂洪的传报。
荆州刘表的部下甘宁和苏飞,率领着三万兵马拦住了聂洪的去路。聂洪自然是不作他想,准备直接开战,可谁料想对方竟然做了件让人气愤异常之事——安营对阵之后,每晚荆州军都会来扰营,等到聂洪出战,他们便又回去了;到了白天,不管聂洪如何挑战,对方都不肯出来。
有几次聂洪晚上设下埋伏准备打敌人个措手不及,可对方只要听到一点风声,就立刻撤退。
这么一来,敌人的目的就很明确了。他们根本不想作战,只是来拖延自己的。想明白这一点,聂洪当然是又急又气,他也曾研究过是否可以绕过敌人,可偏偏甘宁和苏飞二人扎下的营盘完美地阻挡了去路。
没有办法,聂洪只好派人求援曹操。
曹操平时做事果断,可是他为人也很重情义。在得知段轩那边情势危急之后,他便立刻改变了命令——即刻起程,不惜一切代价尽快赶赴司州。
但很可惜,还是被昶傲抢先了一步。
好在救下了这残存的百人,不然只怕曹操会抱恨终生吧。
段轩听完郭嘉的讲述,不禁莞尔一笑:“没想到我段轩竟有这般幸运,能让主公如此关照。”
“呵,你倒是豁达。不知今后你有何打算?”郭嘉懒散地问道。
“你莫不是怕我夺了你这第一军师的名号?”段轩挑衅着回应。
“哈哈哈哈,不是我郭嘉自夸,但就凭你段子墨,还不至于如此。”郭嘉爽朗地大笑。
“这倒不假,”段轩也不得不承认,“论用兵、用计、统筹大局,我确不如你。”
“难得你也有服输之时。”
“自己有多少斤两,我还是知道的。以我这微末才学,能得主公赏识,便是万死也难报答了。”
“先随主公回去养伤吧,等伤好之后,你我再慢慢切磋。”
“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为何?”
“伤好之后,我打算离开一段时间。”
“不知你意欲何往?”
“主公手下人才济济,可偏偏缺少一样人。”
“哦?愿闻其详。”
“刺客。”
“你们夜锋不正是刺客么?”
“过于招摇,世人皆知,算什么刺客。凡刺客者,必隐于人海,难寻踪迹;凡刺客者,必动于无形,不为人知。”
“你的意思是,你要为主公组建一支无名之军?”
“说是军,有些过了。刺客之目的,少则一人,多不过数人,成百上千人对战,那是你们的事。你们是主公的利爪和钢牙,而我,不过是蜂刺。”
“你可想好了?难得有机会摆脱这身份,做回朗朗乾坤下的血性男儿,你真要再回到那种不见天日的阴暗之中么?”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对于主公,这只怕是段轩唯一的报答方式了。”
“呵呵,我是该难过还是高兴呢?”
“二者皆可,二者皆不可。”
“说得好!唉,如今看来,以你之心智,确是会让我惧怕之人。”
“呵,能被你郭奉孝称赞,我倒是荣幸之至了。对了,近日司马家可曾与主公有过来往?”
“司马家大公子司马朗如今在主公帐下,怎的,司马家莫非有何不轨?”
“奉孝多虑了,其实是他家二公子司马懿。此次北方总堂遭难,九贤老座下夜帅梁耑奉命护送他回河内,一直没有消息。想来,此时梁耑应已返回了,我是怕他见到总堂已毁,误认为我等皆已蒙难,会一时冲动,去找东南总堂之人算账。”
“这你便不用多想了,我已命人留守北方总堂废墟,一旦发现又返回之人,便会安顿到兖州,待你总堂之人验明身份后,便会赶来汇合。”
段轩不禁有些意外,“不想你做事倒是想得周全。那段某人便在此谢过了。”
“谢就免了,我做此事,不过是为主公。”
“哦?”
“你北方总堂人才辈出,现如今包括贤老在内,全得主公相救,那些属下若是知晓此事,必定倾心来投。到时候主公的实力又可大增。”
“那你又何必对我明言。”
“若是一个看客都没有,那这戏唱得未免太过孤独了。”
————————————————
司州,河南尹,阳翟以南。
九贤老勉强在众人的搀扶下爬上了山坡。
在季晃的建议下,如今他们身边只有不到十人跟随了。
既然手下都是不会武艺的夜锋,那么带再多的人,也只会成为惹眼的目标,倒不如让他们化成百姓模样,各自逃命。
“九哥。”这应该是左慈在分道之后第一次讲话。
“有事么……”
任何人都能听出,没有比这再生冷的回答了。
“已经走了半日了,先找地方歇息吧。”
确实,做为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是有点勉强九贤老了。
“九哥,下一步你准备如何做?”
“唉,元放啊,你让九哥说你什么好。”九贤老无奈地叹了口气。
其实九贤老并不是因为当年河北之事生气,他真正恼怒的是,知道了左慈正在服用禁药。
而得知此事的起因,便是他们第一次遇到荆州兵马。
文聘和王威为了能扩大战果,决意兵分两路。而九贤老他们,就遇到了王威的那一队。
不过还好,在林中为了搜索仔细,王威将人马分散开了,基本上就是两百人一小队。
茂密的林中,要找到百人并不难,可要找十几人却并不容易。
北方总堂的卷宗室夜锋,虽然不懂武艺,但藏身技能倒也还过得去。
分成几人一组之后,行动更加方便,而且借助林中的树木,很容易便能隐匿行踪。
倒翻爬,这是一种平日里没什么用处,但逃命时却可以起到作用的技能。
一人扶住树干半蹲,另一人双手扶他肩膀倒翻上去,再将半蹲的人拉起。这种做法,只是为了防止在树干上留下脚印等攀爬的痕迹。
只不过九贤老这边就不能用这招了,要五十多岁的老人家倒立,估计老命就直接交代了。
所以,左慈选择了正面交锋。
刚一动手,九贤老便察觉到不对,因为左慈的力量太大了,而且速度也过于迅疾。
有时他稍微控制不住,便会一拳将敌人的胸口击穿。这种劲道,已经远远超出正常人。
两百多人的搜索小队,左慈只是一炷香的时间就全部杀死了。
望着双手滴血的左慈,九贤老一句话都没说,扭头就开始继续赶路。
左慈也知道他生气的原因,所以一路也没有说话。
可是眼下不得不问了,因为左慈发现,九贤老的前进目标是豫州。
“九哥你是想……”
“若是四哥他们没事,凭着轩儿和真儿的关系,也一定会去投靠曹操。”
“那为何不去兖州?”
“哼!老夫可没有命再惹一个东南总堂的人。”
沈容。
左慈也大概听说了关于沈容去刺杀曹操的事,想来,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就说明沈容还没动手,也就是说,他的所有人马都完好无损。既然是要对曹操不利,那么他必然会隐藏在兖州境内。
“九哥英明,是元放疏忽了。”
“还有,以后别叫我九哥了。说来可笑,如今反是我的本名更无人知晓了。”说完,九贤老笑着向前走去。
季晃不禁好奇地询问:“十一贤老,九贤老的本名是?”
“逍遥庸医,华佗,华元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