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雨季里,我的家庭成员增加了,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在此之前,有一只猫不见了,不知是死了呢,还是跑了,我一无所知,因此心里一直十分挂念。不料在八月底,它忽然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三只小猫。这使我惊讶不已。
更使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些小猫完全是家猫,与大猫长得一模一样,它们是怎么生出来的呢?由于我的两只猫都是母猫。岛上确实有野猫,我还用枪打死过一只。但那种野猫完全是另外一种品种,与欧洲猫不一样。后来,这三只小猫又繁殖了许多后代,闹得我不可开交。最后,我把这些泛滥成灾的猫视为害虫野兽,不是把它们杀掉,就是把它们赶出家门。
从八月十四日到二十六日,雨下个不停,我无法出门。现在我不敢淋雨了。在此期间,一直困在屋内,粮食贮备逐日减少。我曾冒险两次外出。第一次打杀了一只山羊,第二次,最后一天,即二十六日,找到了一只大鳖,使我大享口福。我的粮食是这样分配的:早餐吃一串葡萄干,中餐吃一块烤羊肉或烤鳖(不幸的是,我没有蒸东西或煮东西的器皿),晚餐吃两三个鳖蛋。
在我被大雨困在家里时,每天工作两三个小时扩大山洞。
我把洞向另一边延伸,一直开通到围墙外,作为边门和进出口。于是,我就可从这条路进出。但这样进出太容易,我晚上就睡不安稳;由于以前,我总是把自己围起来,密不透风。
而现在,我感到空荡荡的,什么野兽都可来偷袭我。当然,至今还没有发现有什么可怕的野兽,我在岛上见到过的最大的动物,只不过是山羊而已。
九月十三日到今天我正好来到荒岛一周年。这是一个不幸的日子。我计算了一下柱子上的刻痕,发现我已上岸365天了。我把这天定为斋戒日,并举行了宗教仪式,以极端虔诚谦卑的心情跪伏在地上,向上帝忏悔我的罪行,接受他对我公正的惩罚,求他通过耶稣基督可怜我,饶恕我。从早到晚,十二小时中我不吃不喝,直到太阳下山,我才吃了几块饼干和一串葡萄干,然后就上床睡觉。
我很久没守安息日了。最初,我头脑里没有任何宗教观念;后来,我忘记把安息日刻成长痕来区别周数,因此根本就不知道哪天是哪天了。现在,我计算了一下日子,知道已经一年了。于是,我把这一年的刻痕按星期划分,每七天留出一个安息日。算到最后,我发现自己漏划了一两天。
不久,我的墨水快用完了,就只好省着点用,只记些生活中的大事,一些其他琐事,我就不再记在日记里了。
这时,我开始摸到了雨季和旱季的规律,学会了怎样划分这两个季节,并为此做好相应的准备。但这个经验来之不易,是花了代价的。下面我将告诉你们我最糟的一次试验。前面提到过,我曾收藏了几颗大麦穗和稻穗;这些麦穗和稻穗,开初我还以为是平空从地里长出来的呢。我估计大约有三十颗稻穗和二十颗麦穗。当时,雨季刚过,太阳逐渐向南移动,我认为这该是播种的时机了。
于是,我用木铲把一块地挖松,并把这块地分成两部分播种。在播种时,我忽然想到,不能把全部种子播下去,由于我尚未弄清楚什么时候最适宜下种。这样,我播下了三分之二的种子,每样都留了一点下来。
值得庆幸的是,我做对了。我这回下的种子,一颗也没长出来。由于种子下地之后,一连几个月不下雨,土壤里没有水份,不能滋润种子生长,一直到雨季来临才冒了出来,好像这些种子刚播种下去似的。
发现第一次播下去的种子没有长出来,我料定是由于土地干旱之故。于是我想找一块较潮湿的土地再试一次。二月份的春分前几天,我在茅舍附近掘了一块地,把留下的种子通通播下去。接下去是三四月份的雨季,雨水滋润了种子,不久就欣欣向荣地长了出来,获得了一个好收成。但由于种子太少,所收到的大麦和稻子每种约半斗而已。
这次试验,使我成了种田好手,知道什么时候该下种。现在我知道一年可播种两次,收获两次。
在庄稼成长时,我有一个小小的发现,对我后来大有用处。大约十一月,雨季刚过,天气开始转晴,我去了我的乡间茅舍。我离开那儿已好几个月了。但发现一切如旧。我修筑的双层围墙,不仅完好无损,而且,从附近砍下来的那些树桩都发了芽,并长出了长长的枝条,好像是去年被修剪过的柳树一样。我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树,但看到这些小树都成活了,真是喜出望外。我把它们修剪了一番,尽可能让它们长得一样高。三年后,这些树长得体态优雅,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尽管篱笆的直径长达25码,然而这些树很快把篱笆遮住了。这儿真可谓是绿树成荫,整个旱季住在里面十分舒适。
由此得到启发,我决定在我原来住地的半圆形围墙外,也种一排树。我在离篱笆大约八码的地方,种了两排树,或者也可以说打了两排树桩。树很快长期来。开始,树木遮住了我的篱笆,使我的住所完全隐蔽起来;后来,又成了很好的防御工事。关于这些,我将在后面再叙述。
现在我知道,在这儿不像欧洲那样,一年分为夏季和冬季,而是分为雨季和旱季。一年之中的时间大致划分如下:二月后半月三月四月前半月多雨,太阳在赤道上,或靠近赤道。
四月后半月五月六月七月八月前半月干旱,太阳在赤道北面。
八月后半月九月十月前半月多雨,太阳回到赤道上。
十月后半月十一月十二月一月二月前半月干旱,太阳在赤道南面。
雨季有时长,有时短,主要决定于风向。当然,这不过是我大致的观察罢了。生活经验告诉我,淋雨会生病,我就在雨季到来之前贮备好足够的粮食,这样我就不必冒雨外出觅食。在雨季,我尽可能呆在家里。
每到雨季,我做些适于在家做的工作。我知道,我生活中还缺少不少东西,只有用劳动耐心去做才能制造出来,呆在家里正好做这些事。特别是,我曾想过许多办法,想编一个箩筐,但我弄来的枝条都太脆,没有用。小时候,我喜欢站在城里藤皮店的门口看工匠们编箩筐或篮子什么的。像大部分孩子一样,我也爱管闲事;我不仅仔细观察,有时还帮上一手,因此学会了打箩筐。现在,这技术可以派上用场了。
只要有合适的材料,我就可以编出箩筐来。我忽然想到,砍做木桩的那种树的枝条,也许与英国的柳树一样坚韧。于是,我决定拿这种枝条试试看。
第二天,我跑到了我的那座乡间住宅,在附近砍了些细枝条,结果发现十分合适。于是,第二次我带了一把斧头,准备多砍一些下来。这种树那边很多,不一会儿就砍下了许多枝条。我把它们放在篱笆上晒干,然后带回我海边住宅的洞室里。第二个雨季来临后,我就用它们来编筐子,并尽可能多编一些,或用来装土,或用来装东西。我的筐子编得不太好看,但还能凑合着用。以后,我经常编些筐子,用坏了就再编新的。我还编了不少较深的筐子,又坚实,又实用。后来,我种的谷物收获多了,就不用袋子而用自编的筐子来装。
花了大量的时间解决了箩筐问题之后,我又想动手解决其他两个问题。首先,我没有装液体的盛具;尽管我有两只桶,但都装满了甘蔗酒。此外,还有几只玻璃瓶,有几只普通大小的,还有几只方形的,用来装了水和烈酒。我没有煮东西的锅子,只有一把大壶,那也是我从大船上取下来的。可是这壶太大,不适于用来烧汤或煮肉。其次,我需要一个烟斗,但一下子无法做出来。不过后来我还是想出办法做了一个。
在整个夏季,或者说是旱季,我忙于栽第二道木桩和编箩筐。同时,我进行了另一件工作,占去的时间比预料的多得多。
前面曾经提到过,我一直想周游全岛。我先走到小溪尽头,最后到达我修筑乡间住宅的地方,在那儿有一片开阔地一直延伸到海岛另一头的海边。我决定先走到海岛那头的海岸边。我带上枪,斧头,狗,以及较多的火药子弹;另外还带了两大块干粮和一大包葡萄干。就这样我踏上了旅程。我穿过我那茅舍所在的山谷,向西眺望,看到了大海。这一天,天气晴朗,大海对面的陆地清晰可见。我不知道那是海岛,还是大陆;只见地势很高,从西直向西南偏西延伸,连绵不断;但距我所在的小岛很远,估计约有45海里至60海里。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估计是美洲的一部分吧。据我观察,靠近西班牙领地,也许上面都是野人的天下。要是当时我在那儿上岸,情况肯定比现在更糟。现在,我更愿听从天命,并感到这种安排是尽善尽美的。这样一想,我就感到心平气和了。我不再自寻烦恼,妄想到海对面的陆地上去了。
另外,我经过了一番思考,得出了如下的结论:如果这片陆地确实是属于西班牙领地的海岸,那迟早会有船只经过;如果没有船只在那边的海岸来往,那儿肯定是位于西班牙领地和巴西之间的蛮荒海岸,上面住着最野蛮的土人。这些土人都是吃人的野人。任何人落入他们的手里,都会给他们吃掉。
我边想边缓步前进。我感到,我现在所在的小岛这边的环境,比我原来住的那边好多了。这儿草原开阔,绿草如茵,遍地的野花散发出阵阵芳香,且到处是茂密的树林。我看到许多鹦鹉,很想捉一只驯养起来,教它说话。经过一番努力,我用棍子打下了一只小鹦鹉。等它苏醒后,我把它带回了家。
但过了好多年,我才教会它说话,终于让它亲热地叫我的名字。后来,它曾差点儿把我吓死,不过说起来也十分有趣。
我对这次旅行感到十分满意。在地势较低的一片地方,我还发现了不少像野兔和狐狸似的动物。这两种动物我以前都未见到过。我打死了几只,但不想吃它们的肉。我没有必要冒险,由于不缺食物,更何况我的食物十分可口,尤其是山羊肉、鸽子和鳖这三种,再加上葡萄干。如果就每个人平均享用的食品数量而言,即使是伦敦利登赫尔菜场,也不能提供更丰盛的筵席。尽管我境况悲惨,但还是应感激上天,由于我不但不缺食物,而且十分丰盛,甚至还有珍馐佳肴。
在这次旅行中,我一天走不到两英里远。我总是绕来绕去,往复来回,希望能有新的发现。因此,当我走到一个地方准备呆下来过夜时,人已感到十分困倦了。有时我爬到树上去睡;要是睡在地上,四周就插上一道木桩,或把木桩插在两颗树之间。这样,要是有野兽走近的话,就会先把我惊醒。
我一走到海边,便发现我住的那边是岛上环境最糟的地方,这真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在这儿,海滩上龟鳖成群;而在我住的那边海边,一年半中我才找到了三只。此外,还有无数的飞禽,种类繁多;有些是我以前见过的,有些却从未见过。不少飞禽的肉都很好吃。在这么多飞禽中,我只认出一种叫企鹅的东西,其余的我都叫不上名字。
这儿鸟那么多,我本可以爱打多少就打多少,但我不想浪费弹药。要是能打到一只山羊就能吃得更好。可是,这儿山羊虽比我住的那边多,但因这一带地势平坦,稍一靠近它们就被发现,不像那边我埋伏在山上难以被山羊察觉。
我承认这边比我住的地方好得多,但我无意搬家,由于我在那边已住惯了。这边再好,总觉得是在外地旅行,不是在家里。我沿着海边向东走,估计大约走了十二英里后,我在岸上竖了一根大柱子作为记号,便决定暂时回家。我准备下次旅行从家里出发,向相反方向走,沿海岸往东兜上一个圈子,回到这儿立柱子的地方。这些我后面再交待。
回家时我走了另一条路。我以为,只要我注意全岛地势就不会迷路而找不到我在海边的居所。但我想错了。走了两三英里后,我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大山谷,四周群山环绕,山上丛林密布,除非看太阳才能辩出东西南北,可是此刻太阳也无助于辩别方向,由于我不知道是在上午、中午还是下午。
更糟的是,在山谷里的三四天中,浓雾弥漫,不见阳光,我只得东撞西碰,最后不得不回到海边,找到了我竖起的那根柱子,再从原路往回走。我走走歇歇,慢慢回家里去。这时天气炎热,身上带着枪枝弹药以及斧头等东西,感到特别沉重。
回家路上,我的狗袭击了一只小山羊,并把小羊抓住了。
我连忙跑过去夺过小羊,把它从狗嘴里救了下来。我以前经常想到,要是能驯养几头山羊,让其繁殖,那么,到我弹尽粮绝时,可以杀羊充饥。因此,我决定把这头小山羊牵回家去饲养。
我给小羊做了个项圈,又用我一直带在身边的麻纱做了根细绳子,颇费了一翻周折才把羊牵回我的乡间住宅。我把小羊圈了起来就离开了。当时,我急于回老家,因离家已一个多月了。
回到老家,我躺在吊床上,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和满足。
这次外出,作了一次小小的漫游,一直居无定所,总感到不称心。现在回到家里,跟出门在外的生活一比,更觉得这个家确实完满无缺,舒适安定。因此我决定,如果我命中注定要在这个岛上度过余生,以后就决不离家走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