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白的月亮静静地悬挂在夜幕中,银白色的清辉像一层轻薄如翼的纱盖在玉冻春身上。看着上三层建筑上流淌的月光,听着耳畔传来的蝉鸣,一切都显得那么生动又那么宁静。玉冻春忽然不急着往寝室走了,转身在台阶上坐下来。从书包里拿出晚上速写课用到的本子、板子和铅笔,脑海中的画面不停地闪现着。
白莉丝眼睛里的雾气……苏维埃咆哮着……平天盛平静语气下的强大……平九盛怪异的腔调……还有折木医生……
玉冻春把板子放在腿上,右手握住铅笔,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空白的画纸,脑海中的画面从笔尖越出,手腕回转之间,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画面脱于脑海而跃于纸上,修长的手指握着铅笔灵活地舞动着,带着奇异的节奏,像是在月光下跳的一支舞。酒红色的瞳中尽是认真专注,仿佛全世界都为他变得安静,没有被风吹动的婆娑树影,没有嘈杂纷扰的人声,没有闪亮晃眼的灯光,唯有月亮的清辉伏在他的身上,最后连蝉鸣似乎都听不见了。
半个多小时后,随着最后一笔勾勒而出,玉冻春恍然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看着纸上的画面,嘴角露出了恬淡的笑容。
画面中的人物栩栩如生,也许并不每一处都画的很详细,但却可以清楚地看出人物的特征,表情。一共两幅画,第一幅是在训练场门口交给苏维埃硬币的时候,苏维埃的厌恶,平九盛的不屑,白莉丝的愤怒,还有那个低着头遮住了眼睛的小男孩儿平静的样子,四个人的表情表现的清清楚楚;第二幅则是在医疗部,一个有着黑眼圈的医生正一脸兴奋的往玉冻春胳膊上扎针头,嘴里还似乎还在碎碎念着什么,而玉冻春则是一脸无奈。
从玉冻春开始画画起,就走到玉冻春侧面的折木医生有些失神,眼前的小男孩坐在月光里的时候很宁静,宁静地有些孤寂,她忽然有一种错觉:这孩子明明就在她面前,却像是从来都不属于这个世界。当男孩画完抬起头的时候,折木合香看到他在笑,平静的笑容,可是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他那酒红色的眼睛里却深埋着一丝孤独。看着他隐藏起自己的孤独,却把笑容留给世界,折木合香微微有些心疼。
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折木定了定神指着第二幅说道:“这幅画画得还能看,给我了啊。”
“哦,嗯?折木医生你还没走啊?”听到声音,玉冻春才发现折木合香还在他旁边。“不行,这幅画我要自己留着,折木医生你要是要的话,我可以再给你画一幅。”
本来听到被拒绝的折木合香暗“哼”了一声,心想着我要你个画还不给,又听到他愿意给自己画一幅,就满意地点点头,算你小子识相!
只见玉冻春思索几秒钟,就提笔画了起来,折木合香想要凑近些看看,玉冻春却把她推开了,“别偷看,等我画完了,你带回去再看,要不我就不画了!”
听到玉冻春这么说,折木合香只好后退几步,转向另一侧,表示自己不会偷看,玉冻春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开始画画。画着画着,不禁露出了月牙般的笑容,还带着几分狡黠。
“给!”
折木合香接过玉冻春已经折在一起的画纸,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这也太快了,才两分钟就画好了,之前可是用了半个多小时。
玉冻春露出洁白的牙齿,嘿嘿笑道:“一定要回去再看哦!”
“好吧,那我走了!”折木合香仗着身高的优势,揉了揉玉冻春银色的头发,看着玉冻春郁闷的小眼神,心满意足地悠然离去。
“这家伙!”玉冻春愤愤不平地看着折木合香的背影,“等我十几岁的时候身高一定会超过她,看她还怎么摸我头!”旋即又想到给她画的画,心情立刻就好了很多,哼着歌走进了寝室。
而就住在研究所的折木合香回去后,迫不及待地拆开了被玉冻春折成纸方块的画,想要看看他画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只见纸上画着一个女子,黑眼圈,厚眼袋,尖尖的小虎牙,惨白的面色,黑色的披风加上阴森的背景,嘴角上还挂着一抹没有擦干净的血迹,活脱脱的一只刚进食完毕的女吸血鬼!
“玉、冻、春!你给我等着!”折木合香咬牙切齿道。
已经洗漱完躺在床上的玉冻春不禁打了个寒颤。
本来想和白莉丝解释一下早上的事情,但是玉冻春回来已经很晚了,白莉丝的房间也没有一丝声音,应该早就睡觉了。早上受了惩罚,下午又在折木医生那里抽血,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折木医生才“恋恋不舍”地放他去上晚上的速写课,上完课后折木医生又把他带走测了一下身体各项指数,刚才又精力集中画了三张画,折腾了一天,玉冻春早就累了,连绘画本子都来不及收拾直接进入了梦乡。
夜深了,万物静寂。
忽然,门缓慢的打开,走进来一个黑影。黑影在黑暗中摸索着,来到了玉冻春床前,眼中喷涌出浓浓的恨意,手中攥着一把黄油刀,银白色金属刀尖直直的对准了还在熟睡中的男孩。
月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落在玉冻春缺乏血色的脸上,略显苍白,两片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微微抖动着。
黑影上前一步,露出了真面目,是白莉丝!然而此时的白莉丝却和往常有些不一样,小脸紧绷,带着一层寒霜,眼中带着愤怒,完全没有一点早上那种动不动就哭的样子,像是变了一个人。
黄油刀摇了摇,白莉丝沉吟着,在组织生活了一个月,自然知道组织不能随便杀人,但让他受点伤还是没问题的,组织不会理会这些没死人的“小矛盾”,甚至还很乐于看到。
玉冻春依旧沉睡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的来临,或者说,他从来没想到危险会来自里间那个曾经想要替他接受惩罚的白莉丝!
“唔?”床头的本子吸引了白莉丝的注意。原来是个绘画本,翻开第一页,白莉丝吃惊地发现居然就是早上的场景,看到画面中众人那些清晰的表情,心中的怒火不禁更盛,这幅画是用来表达和铭记怨恨的吗?这种对妹妹怀着怨恨的人,绝对不能放过!
然而当她翻过第一张,打算看看第二张的时候,第一张画纸背面的两个字映入了眼眶——“守护”!
“怎么会……竟然是这样……”白莉丝坐到了地上,失神呢喃道。
突然一抬头,像是从沉睡中苏醒一样,白莉丝整个人的气质一变,“哐当”一声,黄油刀掉在了地板上。眼中涌现出大颗的泪珠,紧紧地咬着嘴唇,生怕忍不出,就会哭出声来。双手按在胸前,一股浓浓的愧疚充满了心头。呜……姐姐,我们错了……误会玉冻春同学……他那样保护我,我们居然还……呜呜……
……
第二天清晨,“叮铃铃”的闹铃声响起。
“白莉丝,起床了!”玉冻春敲了敲里间的门说道。
“嗯,我起来了。”没过多久,房门就打开了,白莉丝一身睡衣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
等两人洗漱完毕后,玉冻春觉得还有一些时间,“白莉丝,昨天上午的事情和你解释一下。”
白莉丝小声地“嗯”了一下,就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昨天上午是这样的……(吧啦吧啦)”玉冻春简洁明了地解释了一下为了避免二人进入争斗的漩涡,自己所作出的选择,然后又拿出了那两支人参蜂王浆口服液。说完之后却发现白莉丝一直沉默着。
“怎么了?白莉丝,怎么不说话?”
“为什么?”白莉丝小声地说道。
玉冻春有些奇怪,“什么为什么?”
忽然就像爆发一样,白莉丝仰起头,黑色的眼睛里噙着泪水大声道:“为什么你要替我接受惩罚?!为什么你要自作主张保护我?!为什么!为什么!”说着说着,声音就变成了呜咽,眼泪就像断了线一样,“除了姐姐,我从来就是一个人……我们才认识一天不是吗?怎么可以对一个才认识一天的陌生人这么好……我也好想,好想不再是一个人……可是、可是,昨天晚上我差点伤害到你!”
玉冻春一怔,但却毫不在意地摸了摸白莉丝的头发,温柔地笑着说道,“如果说对一个人不好是需要理由的话,对一个人好则完全不需要理由。而且也是我没有早点和你说清楚,所以你不用感到愧疚。”
随着玉冻春温柔地抚摸,白莉丝渐渐平静下来,可是玉冻春注意到她眼睛里的愧疚之情却依旧不能散去。“可是,我在那时就已经产生了不好的想法,就算之后玉冻春解释了,我不会做什么,但想法却是实实在在产生过的……”
原来是这样,即使是想过了而没有真的做什么,这小妮子也心怀愧疚啊。她现在内心不能原谅自己,又不能轻易接受别人对她的关心和爱护,看来要想办法解开这个心结。玉冻春思索着。
“这样的话,”玉冻春双手抓住白莉丝的双臂,让她看向自己,酒红的眼眸中充满了郑重,“白莉丝,你愿意做我的妹妹吗?从此以后我会关心你,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哪怕我差点伤害到你?”白莉丝脸上还带着哭过之后的泪痕,仰着头问道。
玉冻春的眸子里满是温柔和怜惜,坚定地点了点头,“当然!只要妹妹也要多信任哥哥呢!”
白莉丝脸颊一片红晕,刚止住的眼泪似乎又有点泛滥的趋势,不过却是喜悦的眼泪,一抽一抽地说道,“我知道自己又爱哭,又迷糊,又是孤儿……”
玉冻春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伸出了右手,“接下来的人生,请互相扶持,一起走下去!”
白莉丝愣住了,看着面前的那个男孩,感觉一阵温暖从脚底直至心房,“嗨!哥哥,请多多指教!”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就像一株随风飘飞的柳絮,不知身在何处,不知未来在何方,总是在想,世上只有自己一个人,那么和世界的联系又在哪里?大街上有熙熙攘攘的人群,路边有万家的灯火,远方有秀色可餐的风景,可是这世界,与我无关!现在却不一样了,玉冻春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小妮子,心中不禁有了一种踏实安定的感觉,虽然还在组织里,不过只要两兄妹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就在玉冻春和白莉丝离开寝室去往训练场之后,一个房间里书桌前的女人也摘下了头上的耳机,轻轻甩了甩那袭过肩的淡金长发,拿起桌子上的女士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昏暗的房间中,只有一盏小小的台灯,以及从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丝丝光芒照在桌面上,而女人思索片刻,在本子上的某一页写下了两个词,“双重人格”、“保护型亚人格”,而在这页的开头,则贴着一张白莉丝的照片。她合上本子,拿起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
“Calvados,the-trick-is-OK?”
“OK!“
PS:空格会被缩进,所以用“-”来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