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以为梦歌面试完会回家,所以就在家里等着,可是梦歌一直没回来。到吃饭的时间了,本来怒气滔天,可是又开始担心梦歌有没有吃饭,会不会吃不饱吃不好。看到垃圾桶里都是方便面袋和饼干袋,又心疼了,去厨房给梦歌做饭。
做完饭梦歌还是没回来。文清想给梦歌打电话,可是犹豫着又放下了手机。梦歌平时很听话的,他真的会一直撒谎骗我吗?他真的去酒吧唱歌了吗?会不会是别人看错了?想到这里,文清决定等。如果梦歌早回来,那就证明那个人说错了,梦歌根本没在酒吧唱歌。
文清期盼着梦歌早些回来,可是天都完全黑了,梦歌还是没回来。文清坐在沙发上,坐在黑暗里,不想开灯。此时她的心跟夜色一样暗沉。茶几上的饭菜已经凉透了,文清动也没动,她在等梦歌回来一起吃。
时钟滴答,已经九点多了。文清拿起茶几上的杯子仰起头把水一口喝干,“啪”的把杯子墩在茶几上又坐了回去。
十一点多了。文清生气地把饭菜倒进垃圾桶里,把盘子、碗摔在茶几上,又“噗通”坐了下去继续等。
十二点多了,文清抬起头看向电视柜上摆着的一家三口的合照。虽然房间里没开灯,但月光下,照片依稀可见。
文清扶着腿艰难地站起身走过去,拿起照片慢慢摩挲杨哲的脸。面对丈夫,文清内疚万分。觉得自己没有教育好儿子,让长眠于地下的丈夫失望了。
文清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把照片放下,转身走向门口,换上鞋子出门。门“嘭”的一声被重重地撞上。
夜晚的酒吧街十分热闹,灯火辉煌,音乐声劲爆,还有顾客们趁着酒劲儿嬉笑打闹的身影。文清下了出租车看到这番景象立刻皱起了眉头,叹着气挨个酒吧地查看。她要看看梦歌唱歌的酒吧到底什么样。她更要看看平时在自己面前乖巧伶俐的儿子在酒吧里到底是什么样。
作为北京人,文清来过酒吧街。但是她只是经过却从来没有进去过,并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其实她对于酒吧的印象更多的是通过别人的描述,还有偶尔从电视剧上看到的一些片段,从新闻里看到的一些吸毒者从那里被带走。所以当她看到一个女歌手闭着眼睛安静地坐在舞台上唱歌,而台下的顾客们或听歌,或小声地交流着喝着酒的时候,觉得很是讶异,难道自己对酒吧的理解错了?是自己太过偏见了?这个女歌手唱得还不错。文清忍不住听了一会儿。但当女歌手一曲唱完,一个顾客踉踉跄跄走过去抓起女歌手的手塞了两百块钱,然后借机不停揩油的时候,当女歌手虽然抽出了手但又怕得罪顾客而嗲里嗲气地说着谢谢的时候,文清冷笑了。酒吧还是自己理解的那样。
文清走到下一个酒吧,透过窗子往里看。这家酒吧还好。但是,顾客们一直吵吵闹闹地喝着酒,根本没有人在听台上歌手唱什么。文清又走到下一家,看到几个顾客围着两个男生站着,非常亢奋的表情。两个男生大大方方地喝了一个交杯酒。顾客们立刻沸腾了,不停地拍手起哄。文清紧张地眯着眼睛探着头打量两个男生,唯恐其中一个是梦歌。待看清容貌后松了口气,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接着往前走……
文清走过几家酒吧后在造梦者酒吧外停了下来,看着酒吧内一动不动了。她看到了梦歌。虽然有心里准备,但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无法接受。
梦歌在舞台上唱着《北京一夜》,二胖和曹隐在后面给梦歌伴奏。郭帅仍然在卖弄着自己的本钱,在酒吧后一边擦酒杯一边对着没有男人陪伴的女顾客们抛媚眼。东哥则在调着一杯酒。顾客们有的在听歌,有的在吆五喝六地喝酒。环境虽然不怎么好,歌手没有得到更好的尊重,但是还算可以接受。可是接下来,梦歌的表现让文清皱起了眉头。只见梦歌忽然伸出兰花指捏着嗓子唱起了女声,身段柔软妖娆。这是什么跟什么?文清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儿子。
酒吧里的反应跟文清截然不同。当梦歌的女声一出来,整个酒吧沸腾了,纷纷拍手叫好。有的人甚至把双手举过头顶鼓掌。
一段男声的唱腔之后,梦歌又把兰花指指向了窗户那边,刚唱出两个字,就愣住了——文清正站在窗外冷冷地看着他。梦歌拧着腰呆呆地看着文清脑子里一片空白。
“唱啊!唱啊!”顾客们不乐意了。可是梦歌听不见他们的喊叫。他的脑子里都是文清失望的表情。
二胖、曹隐、东哥都诧异地看着梦歌不明所以,不知道梦歌到底是怎么了。顺着梦歌的视线,他们只看到窗外一个模糊的身影。难道是梦歌的熟人?他们都没有见过文清。
文清咬了咬嘴唇,含着泪转身离开。
梦歌发疯似地跑下舞台想要去追文清,和端着红酒的郭帅撞了个满怀。红酒杯先是掉到了郭帅的白裤子上,后又掉到地上摔个粉碎。梦歌顾不得那么多,扒拉开郭帅就跑出了酒吧。只见文清钻进了一辆出租车里。出租飞驰而去。
梦歌奋力追车,可是人怎么能追得上车?只得停下来,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这时东哥、郭帅、二胖走了出来。东哥担心地问:“梦歌,怎么了?那人是谁呀?”
“我妈。”
“你……你妈?”东哥听梦歌说过文清反对他来酒吧唱歌,所以赶紧给梦歌出主意,“那你别愣着了,赶紧回去好好跟她说说。”
梦歌一想,也只能这样了。于是赶紧跑过去骑上摩托车火速离开。
东哥不放心,紧追了几步冲着梦歌喊:“好好说啊。”直到梦歌消失在街道尽头,东哥才回过身来,郁闷地嘟哝:“在酒吧上班很丢人吗?”
“啊?”郭帅不知道梦歌的妈妈反对他驻唱,愣头愣脑不明所以地看着东哥,不知道东哥为什么这么问。
东哥的手高高地举起,轻轻地落下拍在郭帅的脑袋上,“啊什么啊呀?”郭帅吓得赶紧缩起脖子。
二胖担忧地问:“梦歌他妈不会也不让他玩乐队了吧?”回答他的只有叹息声。二胖不甘心,愤愤地说道:“梦歌她妈是干什么的呀?她的工作很高贵吗?凭什么看不起咱们唱酒吧玩乐队的。”
东哥泄气地回答:“很高贵。又高又贵。”
曹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靠在门口张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有多高?有多贵?”
“研究望远镜的。”
二胖嘴一撇说道:“望远镜而已,也没多高没多贵呀,哪儿都有卖的,我家里还摆着一个呢。”
“太空望远镜。”东哥淡淡地说了几个字,拔脚走进酒吧里。
听到这几个字,二胖、曹隐和郭帅跟被噎住了一样,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后异口同声说出来一个字:“靠!”说完闷闷地跟着东哥走进酒吧里。
顾客们看到他们进来立刻嚷嚷着上酒。郭帅赶紧从吧台倒了几杯红酒端过去。顾客们看到郭帅的裤子立刻哄笑起来。有顾客调侃道:“小帅哥,你这是来大姨妈了吗?”立刻又引来一阵哄笑。
东哥、二胖和曹隐没有笑,他们都在为梦歌担忧,为以后还能不能在一起玩音乐而发愁。
一个顾客到吧台前点了一瓶威士忌。东哥找钱的时候,发现钱匣子里少了几张百元钞票。之前他刚数出一百张锁进保险柜里,钱匣子里就剩下十多张,所以少几张很容易看出来。东哥还想起来,上个礼拜他就觉得钱数不对劲,好像少了几百,但他自己也不确定,所以就那么算了。这次他觉得应该是有人盯上了他的钱匣子,于是把酒吧里的人一个个叫过去问了一遍,尤其是郭帅,他待在吧台的时间最长。但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糟心的事连着来,整个酒吧的人都阴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