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挽着陈万钧的胳膊,特别得意地从娘家的院儿门口往里走。一路上碰见不少男女老少,个个儿都对着陈万钧侧目,此刻我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众星捧月。看来嫁给这样的男人还是很有好处的,至少能让我的虚荣心得到充分满足。
近日的天气十分秋高气爽,杜师傅又拎着他家牧羊犬出去遛弯儿了,由此可见杜师傅的生活是多么一层不变,这都多少年了,我的孩子都快在肚里打滚儿了,他还雷打不动地守着那条尖嘴猴腮的狗。
许久不见杜师傅那双厚嘴唇边儿上的大黑痣,现在瞧见了倒觉得分外亲切。
“哟!这不是言言么。”他将注意力转移到陈万钧身上,“这位是?”
“我老公!”我笑得十分甜蜜,扬着脑袋跟老公眉目传情。
杜师傅瘪了瘪过于丰厚的嘴唇,不甚酸里酸气地说:“给别人当二奶的日子可是不能长久,那位煤老板给了你多少分手费呀?”
我偏着脑袋贴着陈万钧的胳膊,云淡风轻地说:“全部家产都有我的份儿吧,我老公就是那位煤老板呀!”
杜师傅狐疑地仔细瞧了瞧陈万钧。可我老公是谁啊!稳若泰山、淡定从容这类词儿就专程是为着他造的,人压根儿没有什么异样,瞧上去比我都还云淡风轻。
“那砖厂老板就这么跟你断了?可惜呀,听说你还怀过他的孩子呢!”上帝是公平的,看他那狰狞的眼神、过于抽象的嘴唇,就知道这人生来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不是不尊老爱幼,只是尊老爱幼的同时也嫉恶如仇!
将想狠狠掰回一局,我老公就十分轻淡地发话:“我和言言很好,孩子也很好。”
我的眼光真真是绝顶的好!挑上个特别擅于四两拨千斤的男人做老公。再看杜师傅那惊恐的样儿,就知道他一败涂地了。
他习惯性地吹了吹嘴边儿上的大黑痣,指着院儿门口问:“门、门口那车子不会是你的吧?”
这等可称之为弱智的问题,陈爷当然不会回答,他只用一个礼貌疏远的假笑,便将杜师傅打得哑口无言。
我妈说得真没错,现在的大多数人都长着双势利眼,哪家姑娘要是嫁给了有钱有势的男人,在那些人眼里就算是扬眉吐气了。这样看来,我妈何止扬眉吐气,整个儿一趾高气扬、扭转乾坤呐!
当那只流着哈喇子的狗遛着杜师傅向院儿门口奔去时,陈万钧才对我表示出狐疑:“怎么回事?”
“陪着你的三年时间,我可受尽了流言蜚语。刚才那老头儿说的山西煤老板和广东砖老板可不就是你么!我那会儿可不就是被有钱人包养着么!”
他似乎对此很满意,居然还流露出欣慰的神情,气得我张嘴就想咬他。
我妈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到我拿着钥匙打开门时,老俩口都还在厨房里忙活着。
老太太一边麻利地舞着锅铲子,一边呵斥我爸:“你快把柜里的碗儿全部拿出来冲洗一遍,要用洗涤剂洗净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女婿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咱们家地儿小比不过人的家庭,但该做到的地方就一定得做到。”
我的鼻子忽然又涩涩地发酸了,抬头盯着陈万钧:“你要是对我不好,可就是对不起我爸妈了,到时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他用手轻轻揉了揉我的头顶,然后揽着我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冲厨房叫了声爸妈。
我妈惊恐地舞着锅铲子回头,立即乐得合不拢嘴,举着沾了块儿青葱的铲子就从厨房里奔出来:“你俩可算是到了,来来来!先到沙发上坐着看电视。老筱,你赶紧给万钧倒茶啊!”
去厨房端菜的时候我问她:“你干嘛对他那么好,好像伺候佛主一样,你俩是他爸妈,怎么能降低自己的地位呢!”
我妈一边将我往厨房外撵一边说:“你个死丫头懂啥呀!我俩对他好,才会让他的父母对你好!快出去快出去,怀着孩子的人进厨房凑什么热闹!你不嫌挤我还嫌你碍手碍脚,赶紧出去!”
有妈的孩子像块儿宝,这话我好像说过不止一遍。虽然她的言辞犀利了些,她的性格也有点儿彪悍,可终究还是打心眼儿里疼爱我。
刚知道我怀孕的消息时,老太太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教育我:“你俩就不能自我控制着?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控制力就这么不强?还没过别人家的门,就被别人搞大肚子,你让我跟你爸
的脸都丢尽了!”
我也觉得很自责、很丢脸,可当领了结婚证以后,老妈的态度就转变了,倒十分急切地盼望我肚里的孩儿早日出生。她还说我要生个男孩儿最好,那样才替陈家传宗接代,而且我在婆家的地位肯定也会升高。
我觉得她是港台苦情剧看太多,导致生活也变得很严肃。我婆婆早说过了,想要个女孩儿。
饭后散步的时光,我和陈万钧十指相缠在一块儿:“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呀?”
他握着我的手放进自己兜里:“男孩儿。”我不满地问他为什么,他回答我说:“女孩儿像你,麻烦。”
我用空出来的右手捶他手臂:“你嫌我麻烦,我哪里麻烦了!我还不想要男孩儿呢,男孩儿像你,最不讨人喜欢!”
他淡淡地笑着将我抱进怀里,嘴里说着:“你生的,我都喜欢。”
十分稀罕地碰见他这么会说话,我也就乐滋滋儿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打量着他。
我伸长胳膊用手摸了摸他眼角的细纹:“老公你都这么老了呀!我要到你这么老的时候,脸上肯定也长纹了。”说完以后我又立即发现了一个惊恐的现实,“我要长纹变丑了,你会不会又找年轻的小姑娘谈恋爱去?”
“不行不行!你要喜欢养二奶,就把我当二奶养吧!反正我都已经被你包养过三年了,不在乎下半辈子都被你包着!”
他乐得笑起来,埋头亲亲我的额头:“哪来那么多鬼点子。”
其实吧,我老公他真不老,除了笑起来眼角有那么点点儿细纹,其他地方看起来真是成熟帅气又充满魅力,而且比我初次见他时柔和了许多。真真是男人三十一枝花儿!
我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腆着个肚皮走起路来,显得有些笨拙。陈万钧其实想给我一个婚礼来着,不过被我拒绝了,一是他家老爷子还没点头示意我进陈家大门,二是腆着大肚子穿婚纱实在有损我心目中的美感。
婆婆来我家看我的那几天,我曾对她说过想收买老爷子的心,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她笑着摸摸我的肚皮:“他爸我最了解,气得不过是儿子不尊重他的意愿。但是你这肚里的小东西一旦蹦出来,他可就不能自已了。先养好胎,生下孩子再说吧。他爸那头还有我劝着。”
老天对我真是太眷顾了,连传说中的恶婆婆都让我幸运地没有遇见。
这天Fiona载着我从超市回来,本来是她单独行动,但我实在闲得无聊,便硬要她带上我。一路上她完全没了买东西的心思,只左一下右一下地将我护着,担心得额头上都冒出汗珠子。
到回来的路上,她还惊魂未定地念叨:“感谢主,让我们平安回来。”
Fiona将我从车上扶下来,往电梯口走的时候,我看见了站在转弯标志下的蒋舒薇。她穿着很休闲的风衣长裤,拎着红漆皮旅行箱,身旁站着一脸严峻的丁傲。
蒋舒薇拖着箱子朝我一步步走过来,箱子底的圆轱辘与停车场空旷的地面磨蹭出浑厚的声音。她的面容依旧美丽如初,如今的冷淡气质更加衬托出几分淡定空灵。
丁傲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朝我走近,身旁的Fiona紧紧握着我的手臂,满脸防备地盯着蒋舒薇:“薇薇小姐!”
她的微笑中带着点儿无奈,上下打量了我一遍才开口问:“几个月了?”
有些人的存在,总是让你不自觉地自愧不如。即便我已经和陈万钧领了证,但面对现在的蒋舒薇,我依然会觉得比不过,甚至还会感到自卑。
我握紧双拳轻声回答她:“七个月了。”她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又往前迈了一步。
Fiona护着我往后连退了两步,紧张不已地叫着她。丁傲已经走到蒋舒薇的旁边,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以为然,他问我:“他真的跟你领过证了?”
Fiona连连点头:“是的,丁先生。”丁傲没有理会Fiona,只不屑地笑着看我:“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娶你。”
我不知道这俩人想做什么,反正看起来非常不友善,我护着肚子跟Fiona一步步往后退,紧张得后背都浸出凉意。好在他们并没有再跟上来,蒋舒薇只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我说:“放心吧。有他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说完就拖着名贵的行李箱转身往停车场的出口走过去,丁傲没再看我,只默不作声地跟着蒋舒薇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