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暖黄的光洒在地面上,对面几个穿短裤背心的学生妹手里拿着冰激凌,连蹦带跳地前进。我挠挠裸露的脖子,心底狠狠埋怨连这不知好歹的蚊子都欺负我。今晚我穿着白色抹胸长裙,多纯洁无瑕的打扮啊,可做的却是跟纯洁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事儿。我拎着胸口的料子,将裙子往上提了提,脑海中忽然又闪现蒋舒薇的样儿来。什麽样的女人才能怎麽打扮怎麽合适呢?人穿得艳一点儿就像妖女,穿得“纯洁”一点儿又像仙女,妖女仙女总归都是绝美的角色。偏偏她还生得一副淡然不讨人厌的性子,就连刚才饭桌上那麽娇滴滴地撒娇都让人觉得浑然天成本该如此。
想着想着就觉得有些渴了,其实屋漏偏逢连夜雨这类句子真得能让人绝望。我这刚站起来,还没往便利店走呢,八寸高的鞋跟儿就这麽硬生生断了。张茜茜她丫就一骗子,看这鞋底子就知道是一廉价货,她还跟我说这是花了大把票子从法国订制的,明知道她是“A货代言人”,我真是蠢
到家了才信她。
当我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时,洁白的长裙已被华丽丽地裹了一层灰。心情忽然不爽到了极点,这一蛮洁净的街道旁咋有这麽多地灰呢!我索性脱了鞋子,也不管裙子脏不脏,就这麽光脚踩在还有余热的大地母亲的身子上。将拎着的一双高跟鞋仍进垃圾箱里时,我真觉得自个儿那动作特潇洒。去他的美丽高跟鞋,老娘就一村姑不乐意扮公主还不行麽!果然毫不吝惜地仍“金子”的过程对我这一惜钱的人来说实在是极佳的释放方式,扔完之后心情真是爽了很多。
于是我就拖着齐脚踝的裙子,跛着脚走进了便利商店。那好心的店员在收款后有点儿担忧地看着我:“你没事儿吧,需要我帮忙报警吗?”
我忒豪气地冲她一笑:“不用不用,那劫匪只抢了我一双鞋,钱都还在这儿呢!”
小姑娘担忧的眼神随即变成充满古怪的怀疑,我估计她以为我脑子有问题,于是赶紧拿了水就走。我一边儿往肚子里灌水,一边儿跛着脚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听见手机铃响,从手袋儿里掏出一看,正是那姓陈的祖宗拨来的。
我当下继续豪气地摁下拒听键,乐滋滋地继续走。爷了不起啊,今儿个我也要当一回娘,你能把我咋地!又走了十来分钟,手机又响起来。看着屏幕上“祖宗”二字跳得不紧不慢,我忽然生出一股寒意。我凭哪点跟他耍性子啊,要是真惹怒了这祖宗,我相信他真会选个地儿差人挖坑把我埋了。
不容多想,我迅速按下接听键。陈万均的声音很低沉,很不耐烦。他说:“下来。”
嗯?!下哪儿来??凭着搁他跟前人就反应迅速的特性,我立即知晓他此刻正在我家楼下的这个事实。我撩了下散乱的长发,不紧不慢地说:“我这会儿不在家呢。”
那端沉默得就像没有人在听似的,大概过了半分钟,他的声音已经十分不耐烦了:“你在哪儿!”
我多想回答他我在哪儿啊,可是不能呀,因为我瞧了瞧四周才猛然发现,这个地方我压根儿就不认识。于是我镇定了情绪,悄悄回答他:“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儿!”
对方又来个半分来钟的沉默。“祖宗”这回是真怒了,他扬高了声音在电话里吼:“你他妈玩儿我啊!筱言西我给你半小时,你要过不来试试看。”
我都快哭了,情不自禁地跟他委屈:“我真不知道我在哪儿啊!这地方我从来没来过。”
这回只沉寂了十来秒,他便“啪叽”一声掐断电话。完了完了!我一面儿瞎胡乱地挥手准备打车回府,一面儿觉得这老爷实在霸道得要命。人刚才当那麽多人面儿受愣大委屈,哪儿有心思见他啊,他居然还反过来威胁我!忒不讲道理了!
此时已经大半夜,这小旮旯里哪儿有什麽出租车,连一辆自行车都没有。为了今后的日子好过些,我提着裙子就开始跑,边跑还边四处张望,期盼能看得见辆出租车。后来回想跟陈万均的这段日子,也只有这个晚上的这个时刻我才算得上“公主”了那麽一回。
一是我散着长发提着裙子光脚奔跑的状态实在太文艺公主范儿,二是我刚跑着拐了个弯儿,陈王子那辆耀眼的白色保时捷便闪着车灯,火速搁我跟前停了下来。车开得很快,所以刹得很急,崭新的轮胎“哧溜溜”顺着街沿滑了十来米才完全停下。
车门“哗”地打开,他搁座位里细细瞧了瞧我,怒极的神情稍稍缓和,紧蹙的浓眉微微松展,极淡地叹了口气。他又摸出支烟放嘴里,对我一扬眉,简洁地甩出俩字:“上车。”
我看了看这“闪闪惹人爱”的保时捷卡宴,又低头瞧了瞧自个儿灰不溜秋的裙子和黑漆漆的双脚,有点儿犹豫。陈万均的声音自车里传来:“受伤了?”
我这才抬头看着他摇头。大马路上又没玻璃渣儿,哪儿能那麽容易受伤啊,而且自从上次崴了脚之后,我这脚踝就十分耐用。他已经将点燃的烟叼嘴里,又十分不耐烦地说:“那还磨蹭什么,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