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众人大惊失色,不明白那持剑男子为何会为了保护一个无名小辈而对那中年汉子大打出手。
望着躺在地上大声喘气的中年汉子,那美妇心中的滋味难以言喻,她走了过去,秀眉轻蹙,对持剑男子说道:“凉川,我夫君平时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何总是这么不待见他?”
持剑男子看了美妇一眼,眼眸深处却是掠过了一丝暖意,但嘴上还是冷冷道:“妹妹,你丈夫如此无能,真不知道你看上了他哪一点?”
闻言,那美妇轻叹口气,摇了摇头,风姿楚楚地走向中年汉子,欲伸手将他扶起,谁知那中年汉子脸色一沉,冷哼一声,不耐烦地将她推开,道:“我闻人畔还没落魄到需要女流来扶的地步。”
西池和闻人厥看在眼里,心里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不由地也轻叹了口气。
旋即,那个叫闻人畔的中年汉子,挣扎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深吸口气,望向持剑男子,道:“大哥,你乃仙人,而我只是一介莽夫,我知道你自心里看不起我,但我好歹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你……”
正说到一半时,那持剑男子忽然眉头一皱,冷冷地向闻人畔扫了一眼,打断了他的话语,淡淡道:“我说过,别叫我大哥,有什么话直说吧。”
闻人畔嘴角一阵抽搐,强忍着心中的怒意,道:“这个月的魂丹我们却是无法上交了,要不是因为这个小子……”
持剑男子忽然又打断了他的话,道:“居然魂丹都已丢失,那也无法挽回了,不管是什么原因,正如你所说,你堂堂一个男子汉,也好意思对一个少年郎下手么?”
听到此言,阿野心中不由一怔,他凝视着持剑男子挺拔的背影,一时又是感激又是敬佩,他从小到大听过无数次别人交谈时所叙说的神仙道法,一直很是向往,谁知今日居然真的是碰上了。
闻人畔干咳一声,神情略有为难之色,怯生生道:“是,是,可那魂丹……上头会不会怪罪下来?”
持剑男子轻轻摇了摇头,冷冷道:“就这点下等魂丹你以为他们真会在意么,我只是借此名义来强势你们闻人世家的,要不是看在我妹妹的份上,哼。”
听此一言,闻人畔才放下了心来。
经过他们一番谈话,阿野虽不知“魂丹”为何物,但也大致了解了闻人世家为何会在这几年突然强势起来的原因,他们多半就是借着为上头提供魂丹的名义而来使自己声名显赫,而那“上头”多半就是指那传说中的名门仙派了。
当下,阿野心中狂跳,料想眼前男子定时传说中的修仙之人了,他悄悄望向持剑男子英挺的面孔,心中不由暗想:“这位仙人到底是谁呢?凉川,凉川,怎么听上去那么耳熟……”
思忖间,又忽听持剑男子开口道:“最近妖魔四起,为了以防万一,子虚山最近又开始招收弟子了,你让你孩子准备下,过几天我便带他们去。”
闻人畔心中不由一阵激动,他实在难以相信耳边所听到的话,他很早以前便央求过持剑男子带他的孩子去修仙求道,可都被一句时机未到给婉拒了,谁知道今日持剑男子居然主动开口邀请孩子们,一时兴奋地连连说好。
闻人厥一时也是欣喜若狂,之前心中的忧郁阴影,此刻都烟消云散了,大笑道:“舅舅,侄子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可西池心中却是莫名地一阵悸动,她轻咬下唇,将目光偷偷瞥向阿野,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就当众人各有所思时,那持剑男子突然望向了阿野,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有那么几分追忆,几分痛楚,还有几分隐约的爱慕,他沉吟片刻,淡淡道:“我见你资质不错,可有兴趣一起?”
阿野突然愣在了原地,他张大嘴巴望着持剑男子,一时激动地不知如何开口。小时候一个个关于神仙的故事突然在他脑海里强烈涌出,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将有一天会与这些故事如此接近。
腾云驾雾,斩妖除魔,这天下间又有谁不希望能如此快活呢?
他强忍着心中起伏不定的兴奋情绪,深吸口气,笑道:“怎么会没有呢?”
持剑男子看着他纯真无邪的笑容,脑海中却是突然闪过了一个神秘的身影,这个身影是如此清晰却又是如此模糊,仿佛云层之上的日月星辰,看得见却又摸不着。
他略有深意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阿野,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阿野凝视着他渐渐淡去的身形,暮然发现他那坚挺的背影在月光下居然是那么的萧索。
仿佛他所走过的每一步路,都是穷途末路,仿佛他所踏过的每一个角,都是天涯海角。
随着持剑男子离去,众人吃过晚饭后,也纷纷回寝休息了,唯独阿野一人倚着门扉,望着明月,神色间略有困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西池不知何时悄悄地来到了阿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盈盈一笑,道:“小野,到了那里之后,你可还是我的书童哦。”
阿野这才从思索中惊醒了过来,看见是西池,便展颜一笑,道:“我正好有事想去找你,没想到你就自个儿来啦。”
有事,他会有什么事呢?
西池想着想着,俏脸竟不由地发烫了,低垂着眉,怯生生道:“什么事啊?”
昏暗夜色下,阿野并没有注意到她神情上的变化,一扬眉,微笑道:“那个持剑男子可是你舅舅?”
闻言,西池忽然冷哼一声,莫名地失望感油然而生,“嗤”的一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他是我舅舅,怎么了?”
阿野见她莫名生气,当下倒也没过多问,似乎早已习惯了,笑了笑,又问道:“那他可是姓西,名凉川。”
西池只觉他问的问题无聊至极,不耐烦道:“不然还姓野啊。”
忽然,阿野哈哈一笑,脸上的困惑之情瞬间荡然无存,道:“那就对了。”
西池秀眉微蹙,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怎么就对了?”
“西有人中玉,凉风轻抚时,一剑动山川。”阿野无故吟了一首如今家喻户晓的诗,接着又向西池望去,笑道:“这说的就是你舅舅吗?”
西池轻轻点了点头,脸上尽是傲然之色,笑道:“不错,我舅舅的剑法可厉害了,别看他这个人冷冰冰的,他私底下对我还是很好的。”
说到这,她又望向阿野,神色间略内疚之色,悠悠道:“你不会怪我哥和……”说着说着,语气越来越轻。
阿野自是明白她想所说的话,轻轻一笑,笑的纯真而又无邪,道:“不会。”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原谅更值得令人庆幸的事?只是大多数人都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他抬起头,望向明月,那闪烁的瞳孔中,倒映的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明月的光辉轻轻的照在他的侧脸上,西池屏息凝视着,她清艳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仿佛花开瞬间,日落刹那的笑容,如此温柔,如此和煦。
这一夜,两人聊了许多,从过去聊到现在,从深夜聊到黎明,偶尔欢笑,偶尔伤愁,这一刻,他们是那么的感同身受。
凉风拂过他们的身畔,柔情破开云雾,唤来了清晨的第一丝曙光,两人相视一笑,终是散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