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
鲜血从他的口中滴落下来,在雪白的衣襟上开出狰狞的花朵,抬手掩了掩唇边,放下手去时,袖口边也缀上了血色的花。
血迹在布料上晕开,而他唇边的血,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沿着他锋利的下颌线和下巴,往下滑落着。
“师尊!”门口一个白色的纤细身影已经朝着殿内疾奔进来,她脸色苍白,嘴唇也是煞白的,看上去说不出的虚弱。
原本一直和影湖就在门外,因为青瑶的坚持,所以影湖抛下了辎重,带着青瑶全速赶路,所以很快就回到了千山云顶,马上直奔止云岭,这辎重,自然是两龙。
看到师尊完好无恙坐于缈云殿中,青瑶的心也放了下来,但因为两人都是各怀心思,但都是想听听伯夷的答复,于是影湖隐去所有气场,两人站在门口听着伯夷和夜月影的对话。
若是以往的伯夷,影湖这点小手段自然难逃他的感知,但眼下伯夷身上有伤实力锐减,竟是也不知他们两人就在门口。
夜月影心知,却也不道破,也想自己那躲在门外的宝贝儿子能够高兴高兴,因为他只觉伯夷定然是会答应的!哪知眼下的情况竟是这般!
纤细的身影已经从门口匆匆地跑了进来,满脸的惊慌失措,看着正座上的男人胸前开出的大朵血花,青瑶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都被悬起来了。
伯夷渡劫之时,她不在当场,所以没有见到伯夷受伤之时那血腥的一幕,而她的印象中,是从未见过伯夷这般呕血的!
这看在她的眼里,就如同被尖刀剜在心上一般,痛得就连呼吸都觉得艰难。眼泪已经不知何时,不听话地落了满脸,几乎是扑跪在了伯夷的跟前,紧紧地抓住他垂在身侧的手,那袖口上的血花,衣襟上的花朵,刺痛了青瑶的眼睛。
低下头去,早已经泣不成声。
“师尊,您别恼……”青瑶紧紧地攥着伯夷的手,感觉到他的手不如往常那般温暖,而是带着些微凉的温度,“师尊,瑶儿哪也不去,您别恼,不要吓瑶儿……”
煞白的一张小脸已经抬了起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只一垂眸,便看到她这张可怜兮兮的小脸上头挂满了泪珠。
想来……是吓到她了吧?心中竟是有些庆幸,好在渡劫的时候,她并不在自己身旁,否则……
看着她满脸的泪痕,伯夷的心尖似乎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感觉一下子弥漫了开来,心中的情感已经明晰,那么这个感觉,也就不再难以捉摸。
他心疼,看着青瑶的眼泪,伯夷只觉得心疼。
迅速捏了两个印诀,原本胸口翻涌着的淤闷,已经平息下去了很多,也不知道,究竟是这印诀真的这般有用,还是因为,看见她就这么眼泪汪汪地在自己的面前。
衣襟和袖口上的血渍,也因为他的印诀而瞬间消失殆尽,一如往常的白衣胜雪,面容依旧干净英俊。
“瑶儿……”他轻轻唤出这句,声音依旧是一如往常的好听,带着些磁性,因为方才呕血的缘故,显得稍许有些沙哑。
青瑶听他唤自己的名字,猛点头,泪水滴落到他的手背上头。
她只感觉到,自己抓住的师尊的那只手,手指轻轻地动了动,她讷讷地睁着眼睛,看着伯夷抽回手去,然后就抬起手来,微凉的指尖点在她的额头上。
指尖上头晕着绿色的光,带着微凉的温度,青瑶只觉得一股柔和的力量已经通过他的手指,传给了自己。
眼泪又忍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师尊都已经伤成这样了,还不忘了给她疗伤,因为感觉到她脸色虚弱,气息不稳的缘故,应该是有内伤的,所以伯夷第一时间就抬起手来。
影湖已经走到了夜月影的旁边,他的心情沉重,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太多的显露出来,很是平静,夜月影叹了一口气,看着座上的伯夷。
“你果然也是记着当年的事情么?呵,原本我一直以为你是不反对的。”夜影湖只觉得有些可笑,原本自己还将伯夷当做唯一支持当初他和孟清寒结姻的人,而眼下看来,他心中也是有那脱不开的枷锁吧,种族种族,这些都喜欢满口嚷嚷着种族的人……真是让人讨厌。
“湖儿,我们走!”夜月影只觉得这千山云顶,自己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拍了拍影湖的肩膀。
可是影湖却看着座上的伯夷,眼中有着坚定,他走上前去一步,直视着伯夷的眼睛,“尊上,为什么?”
他不懂,他不懂为什么伯夷会拒绝得那么果断,倒也不是忿恨,只是……迷茫,影湖想,伯夷对自己的恩情,的确是永生都不能忘记,可是……为什么?
影湖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伯夷,等待着他的回答,而伯夷表情平静,他低头看了青瑶一眼,然后将目光投到影湖的脸上。
“因为瑶儿是我的徒弟。”他声音低沉,事到如今,也只能就着夜月影的话来说了,“就如同师兄所说的那般,当年师父不在了,而现在,我还在。”
夜月影忽然变得愤怒起来,眸子盯着伯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所以你也觉得是我毁了清寒?”
伯夷直视着他的眼睛,眼神又是一如往常的淡然无波,“毁不毁,暂且不说,但清寒的确是因为和你结合之后才死的。”
夜月影张了张口,最终是哑口无言,轻声叹了一口气之后,便侧头看向自己儿子。
只是影湖却是没有挪移目光,只是他不再看着伯夷,而是看向青瑶,眼神中有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和期盼,“小瑶儿,你的意思呢?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是了,伯夷的话在他看来都不重要,只有小瑶儿……
“师尊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青瑶没有回头看影湖一眼,只是低着头,依旧跪在伯夷面前,眼中的泪流得汹涌,只是这泪究竟是为谁所流,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