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清的脸色惨白惨白的,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没有人可以左右师叔的决定,在很久以前,师尊便已经这般同他说过了。
他心中甚至都不敢报一丝奢望,眼神有些黯淡下去。
“孩子,你的资质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只是看来我是没这福气做你的师祖了。”墨黎这话一出,青瑶的眼睛朝着墨黎脸上看过去,“还不快同你师尊见礼么?伯夷此生至此从未收过一徒,你要惜福。”
倒真不是青瑶喜新厌旧,只是……墨黎都已经这般说了,而这伯夷上尊此等威名,语气虽淡然,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势在里头。
青瑶朝着渊清看了一眼,眼神里有着歉疚,却发现,渊清甚至不敢对视她的眼神。
她的犹豫被所有弟子看在眼里。
“她到底在想什么?那是伯夷上尊啊,她居然犹豫?”
伯夷似乎并不急,就那么眼神淡然地垂眸看着青瑶,越是这般淡然,就越是有一种势在必行的感觉在里头。
“弟子云青瑶,拜见师尊。”青瑶屈膝跪下去,叩了三个头,刚抬起头来,就看着座上那让人惊为天人的男人,朝着自己伸出一只手来。
青瑶怔忪片刻,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掌,掌纹错综复杂,手指干净修长,就这般伸在自己的面前,脑中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的用意,手却已经不听使唤地伸了上去,安静地蜷曲在他的掌心里。
手就这么被他包覆在掌心里,他看上去是那么淡然的男子,手心却是温暖的,伯夷从座上站起身来,并没有多说一句话,便牵着青瑶朝着殿外走去,所有人为他们师徒让开一条宽敞的路,众人的眼神都停留在这个上尊的脸上,根本丝毫挪不开半分。
而青瑶,就这么被他牵着,亦步亦趋地走出了正殿去。
正殿之中,渊清眼神黯然,脸色依旧没有恢复过来,墨黎柔声说道,“渊儿,收徒这事儿,不能强求……”
墨黎话还没有说完,渊清脸上苦涩一笑,“是我尚未达到师叔那般境界罢了,若是到了那般境界,也不是不能强求的。”
这话让墨黎一滞,自己这徒儿心思比什么都通透,他这话说得,倒是的确没错的。
脑中猛然就想起了早先青瑶同自己所说过的那番话,渊清看着墨黎,说道,“师尊,青瑶的聪慧,无人能及,先前她就同我说过,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此乃人性,纵使我们修上千年万年,修得也只是一个人心,而并非人性。”
渊清苦笑一声,“眼下看来,她的确是说对了的,徒儿清修这些年,也依旧难脱世俗,虽无饥寒苦痛,却也难解‘求不得,放不下’之苦。”
此言一出,妙音、禹阙凡和墨黎都是愕然,人生八苦……此话竟是出自那般童稚的一个女童之口么?
伯夷牵着青瑶,已经走出正殿很远,只是他却一直没有飞行,甚至他身上,看上去并没有携带什么飞行法宝。
他的步子忽然顿住,青瑶抬起头来看着他,却只能看到他锋利的下颌线。
伯夷似是自言自语,“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么?”
他说完这句,低头垂眸看她,青瑶心头愕然他为何会得知自己先前同渊清所说的这话,眸子微微垂了一下,便抬头问他,“师尊,先前你那般从天而降,现下你为何不飞?”
伯夷脑中消化了一下这个称呼,眼睛看向面前这眉眼灵气的女童,“你要记得,修行,如同做人做事一样,脚踏实地,才能够走得更稳,做人做事,可以投机取巧,可是修行,不存在野路子和侥幸,稍有行差走错,便是万劫不复。”
他淡然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青瑶听着这话里的内容,隐约感觉他是在训话,又或者说,他是在教导自己,于是赶紧应道,“是的,徒儿谨遵教诲。”
只是伯夷虽然性子是淡然了些,却的确不是严厉的人,看着眼前这乖巧垂着的小脑袋瓜子,他轻轻抿了抿唇,“你能领悟自是最好,待你修炼久了,便会发现,若是真能领悟这个道理,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语毕,师徒两人又朝前走着,眼见已经走到了主峰上头的北通门前,北通门高大恢宏,如同神话故事里头的南天门一般。
青瑶的确是很想学会飞行的,她听了伯夷的话,不是不能理解那话中的意思,只是想飞行的念头太过强烈了,于是站在北通门下头,青瑶又巴巴地问了一句,“那……师尊,我什么时候能学飞行呢?”
伯夷没有说话,只是牵着青瑶的手,青瑶还准备继续说些什么,就只觉得眼前一花,有一种隐约的失重感,自己甚至看不清楚周遭的景物,只觉得颊边有风拂过。
瞬息之间就已经落地,当双脚踏上地面的时候,青瑶有些开始回味先前伯夷的话,不得不说,虽然刚才那一下的确刺激,但眼下这脚踏实地的感觉也是不错的。
男人颀长的身影就站在她的旁边,高挑挺拔的身材,衣衫似乎丝毫都没有因为先前的瞬息之术而凌乱半分,就连头发,都依旧如同先前一样,整齐柔顺。
伯夷手中似乎捏出了个什么东西,细看,原来是一块羊脂白玉的玉牌,没有什么花样繁复的雕纹,就是那么一块圆形的玉牌,玉质温润,看上去就是上品。
他手指在玉牌上轻轻刻画着什么,然后将这玉牌递给了青瑶,“为师常年闭关修行,有时须心无旁骛,许是顾及不到你,若是你有什么危险,便将这玉牌弄碎,为师定能感应得到。”
青瑶垂眸看去,一个苍劲的瑶字,阴刻在玉牌之上,她心中喜欢,手中紧紧攥着,脸上漾出笑容来,“谢谢师尊。”
伯夷伸出一指来,只见他手指之上,就如同先前墨黎手指那般,亮出一束光线来,青瑶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头,准备忍受那难以忍受的疼痛,只是却毫无感觉,除了他指尖落在自己额头上温暖的触感之外,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