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龙首堂。
林剑秋自得洪元青相助,将堂中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随着蜀中情报的传来,总堂更能掌握萧胜天一行人的动向。
这一日,林剑秋将公务托付洪元青处理,自己孤身一人又来到后山。青色的墓碑上一尘不染,坟头周围一根杂草也没有,坟前的供奉也是新鲜无比,一看便知有人天天前来照料。
林剑秋慢慢地走到碑前,伸出右手轻轻地在石碑上抚摸,口中喃喃道:“雪儿,这些日子我每天都来陪你说说话,你开不开心呢?”
“若是你有什么需要,就在梦中告诉我,我……”
“放心吧,有我在这里陪着你,你不会寂寞。”
“对了,你大哥带人去蜀中也有个把月了,以他的智慧,想想过不了多久,蜀中就会纳入咱们龙首堂旗下了。”
“说到这个蜀中,自有天府之土一说,物产丰富,若是我们的到这块宝地,就可以以之为后盾,将矛头直指中原,争霸天下……到时候,大哥就可以得偿夙愿,而你在九泉之下也会安心,等到一统江湖之时,我便在此间建一所茅屋,日日夜夜陪着你,再也不会离开你。”
“你等我。”
“……”
每次都是林剑秋自言自语,但是他仿佛可以看到萧胜雪的笑靥,于是他长此以往,乐此不疲。
已是深秋,山上秋风瑟瑟,吹动着林剑秋雪白的衣袍,更添一抹凄冷。
“花败晓夏去,叶落知秋寒。挥毫书君意,执笔绘卿颜。”林剑秋淡淡吟道,不知不觉间,林剑秋已在这里站了三个时辰。
“雪儿,我该走了,堂中还有一些事务尚需我处理,待明日我再来看你,你等着我。”说罢,林剑秋缓缓转身,微微一滞,再不多想,迈步向前山走去。
相比于后山上的冷清,前山练武场上正是如火如荼,雄壮的喊叫声响彻云霄,只见郁郁葱葱的树木环绕之下,一个巨大的练武场上人头耸动,捉对厮杀,刀光剑影,好不热闹,时不时的还有几个指点的声音吆五喝六。
“靠,雷烈,你这一刀斜上三分就可以直接让这小子滚蛋了,笨蛋!笨死你拉倒!”
“我说柴靖,雷烈这一刀过去,你用剑挡他一挡,左手直接一掌就能放倒他,傻瓜!”
“唉!屠千古你怎么起的这个名字,你这一套阴柔柔的剑法老子看着就像是个娘们一样,你看看人家荀流若,虽然名字像个小白脸,但是人家那个剑法简直就像耍斧子一样,怎一个霸道了得……”
“我去,方裘,我是怎么教你的,啊?什么玩意?就这样,放你的屁!老子什么时候说你的枪可以乱扫来着,一群人的时候用这招,一个人你用个脑袋……”
“一个个的笨到死,看看人家凤绝城几个人都跟着堂主出去办事去了,等堂主回来看到你们这群货,还不得要了我们的命,要是我们挨收拾,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住口!”
一声断喝,把先前几个教训的声音惊得戛然而止。林剑秋面色铁青缓缓走出来,场中秦枫章复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剑秋。
“呃……这个长老,咱们不也是为他们急得慌么,你说这个……”章复一边擦汗一边道。
“是、是、是,都是兄弟,我们也是恨铁不成钢……”秦枫在一旁小声道。
“哼!”林剑秋冷哼一声,“你们几个别以为坐上了首领的位子就可以不思进取,告诉你们,堂主现在正在蜀中奋战,你们几个只顾着训练新人,你们的武功呢,啊?”
“这、这……”秦枫几人登时语塞。
“好了,堂主不在,我就先瞧瞧你们的本事,来,一个一个来,谁能在我手底下走上二十招,本长老特批他今晚畅饮。”林剑秋冷冷道。
“长老,您的手段咱都见过,这个恐怕……”冯威陪笑道。
“废话少说,你先来!”
“呛啷”一声,林剑秋拔剑出鞘,“放马过来吧。”
冯威见已经躲不过了,只得拔出刀来,道:“还请长老手下留情。”说罢飞身扑上,仗着手中环刀势大力沉,一个力劈华山照着林剑秋面门砍将下去,林剑秋不慌不忙,手中长剑寒光一闪,作势欲挡。眼看着刀剑相撞,却见冯威嘴角微微一笑,右手一抖,环刀已是从侧方横切过去,去势比之方才一招有过之而无不及,林剑秋面沉如水,翻手挽剑,双脚点地腾空前翻至冯威身后。
林剑秋双脚还未及触地,只听得刀风虎虎,冯威第三招已出,紧紧逼向林剑秋左颈,林剑秋叫了一声“好”,顺势使出一招千斤坠,一掌响冯威丹田攻去,冯威急忙一闪,刀式减去大半,林剑秋翻身后旋,一脚将冯威手中刀踢去,剑尖已经点上冯威喉结。
“多谢长老手下留情。”冯威额头上冷汗涔涔,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喉结滚动撞上林剑秋剑尖。
“你这三刀连贯的不错,但是第一招就露了破绽,你嘴角一笑我便知晓你要做什么,所以我故意引诱你出招。”林剑秋收剑说道。
“临阵对敌怎能心存侥幸?若是你和敌人对战,第二招没使完脑袋就没有了。”
“是,属下记下了。”冯威双手抱拳施礼,“多谢长老指点,属下从今日起定将刻苦练功。”
“嗯,明白就好。”林剑秋点了点头,突然转头向一边喝道:“秦枫,你出来!”
“啊?!”秦枫一个激灵,“长、长、长老,我…我…我……”
“你什么你,给我出来。”林剑秋嘴角泛起冷笑。
“属下也记住了,这就去和弟兄们练功。”
“少废话!”林剑秋剑眉一竖,喝道“快点滚出来!”
“是。”秦枫耷拉着头慢慢走出列,来到场中,“请长老赐教。”说完不待林剑秋回话,刀尖向前直奔林剑秋丹田而去,林剑秋飞身后撤,秦枫紧追不舍。
眼看便到场边,林剑秋一个前赴式,左手撑地,右手持剑横扫千军式,秦枫脚尖点地后翻出去。站定,再次激射至林剑秋身前,连劈三刀,正是“长恨天”。林剑秋挥剑挡下三刀,秦枫将刀换到左手,正欲劈下,只见林剑秋出剑如风,正是疾风剑法——“剑指江山”。
秦枫手忙脚乱,左手已经拿刀不住,如何再使出刀法,只得向后退去。林剑秋也不乘胜追击,任由秦枫收拾再来。
秦枫停住步子,将刀换回右手,再度向林剑秋攻去,林剑秋左支右挡,脚下行云流水般从容不迫,秦枫越战越勇,但就是近不得林剑秋分毫,渐渐的手中刀越来越重,招式越来越不连贯。
林剑秋突然一改守势,虚晃一剑,接着剑墩抵胸,以上示下,口中吟道:“夜雨问铃肠断声,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手上连劈三剑,一句一剑,正是武当派刀法“长恨天”。
“铛”一声,秦枫手中刀已然落地。
林剑秋收剑立在当场,秋风拂过,白衣飘飘。
“长老,这…这…”秦枫结结巴巴道。
“我用剑使出长恨天,只有其形,并无其意,所以并不能称得上什么。”
“不过,饶是如此,你也接不住我三剑,你虽然用出这招,但是距离堂主还差得远,若是堂主用这三招,你当场毙命。”林剑秋淡淡道,“连我接得也是很费力。”
“还有便是,堂主本身便是左撇子,左右手使刀绝无二至,而且换手及其迅捷,你还是先练好右手刀便是了,练武还是要根据自身情况来,莫要事事向堂主学。”
“是。”秦枫点了点头,走回场边。
“长老!”章复抽刀下场,“不才章复,还请长老指教。”
“放马过来!”林剑秋越战越勇,慷慨激昂。
“喝——”章复大喝一声,和手中刀一并砍将过来,霸气凛然地一刀!
林剑秋双目之中赞许之意一闪而过,嘴角微微一扬,双脚用力一蹬便腾身而起,顺势一剑刺出,剑尖点在章复刀背,便让这势大力沉的一刀改了方向,哪知章复不退反进,未待刀落地,反腕间又是一刀劈出,较之方才也毫不逊色。
身后林剑秋只是闪躲,并不与章复硬拼,意在消耗章复体力,章复那边也知晓林剑秋的想法,只是用简单直接的招式攻击,一招一式绝不拖泥带水,如此一来两方就陷入了僵持。
这一僵持不打紧,倒是场边观战的众人站不住了,秦枫一改方才垂头丧气的模样,对着林剑秋指手画脚,似乎是给章复出谋划策,但是场上章复一心攻击林剑秋,对他这却视而不见,急得秦枫满头大汗,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只是碍于林剑秋在场上,不敢太过放肆。
就在众人着急时,场上形势突变,林剑秋一改守势,剑尖指出,招招都是死角,逼得章复顾左不顾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林剑秋见时机成熟,嘴角微微一笑,腾身而起,以绕指柔剑法荡开章复手中刀,左手并指如刀,一掌劈下。此刻章复已经无力抵挡,只得落败。
“多谢长老手下留情。”章复握刀抱拳施礼道。
“总的来说刀意不够,虽然经验丰富,但是招式和刀本身的联系不足,无法贯通,若是堂主在此,时间必定更久。”林剑秋收剑负手指点道。
“是,属下一定勤加练习。”
林剑秋点了点头,示意柳乘风上场,柳乘风自习得萧胜雪与林剑秋二人合创剑法后,也勤加练习,如今也是游刃有余,剑锋绵里藏针,柔中带刚,只是经验不足,自然不是林剑秋的对手。倒是林剑秋独战四人,气息也不混乱,令四人佩服之极。
林剑秋摇了摇头,望向远方天际,口中淡淡道:“斯人已逝,只留下这套剑法。”
“这套剑法乃是长老和胜雪小姐合力所创,方才见乘风使出来便知道糅合了绕指柔和疾风剑的精髓,美中不足的是这套剑法还没有名字吧。”
“是啊,还未及命名,她……”
“还请长老命名吧。”
“嗯。”林剑秋点了点头,“此套剑法的确是融合了绕指柔剑法和疾风剑法的精髓,以疾风之速生生转变为绵绵不绝的柔力,无声无息,可以杀敌于无形,更是我与雪儿的心血所在……”
“思虑再三,就名——落雪剑法。”林剑秋双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落雪。”众人俱是念了一遍,大多眼中带着疑惑。
林剑秋发觉众人目光中的不解,轻轻一笑,解释道:“若是天降大雪,天地间刹那白茫茫一片,此其一也;落雪无声,岂不是更易杀敌,此其二也;雪乃天地间至柔之物,此其三也。”
秦枫恍然大悟:“如此说来,落雪剑法名副其实。”
众人尽皆称是。
林剑秋摆了摆手,吩咐众人继续演武,自己再次向后山走去,众人看着他略显孤独的身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想不到堂主和长老如此人物,都会为情所困。”柳乘风低低道。
“臭小子,啰嗦什么,还不赶紧练你的剑,难道以后光指着堂主和长老在前面拼命吗?”秦枫白了他一眼。
后山,墓前。
林剑秋站在此处,秋风吹动衣袍长发,说不尽的萧索,林剑秋嘴角微动,似乎是说着什么,随风而来断断续续的几句。
“雪儿……今日……”
“我……”
“就叫落雪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