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给不了自己的心,凭什么来索要她的?
一厢情愿的爱恋已经足够可悲了,如果再心甘情愿沦为他征服游戏中的战利品……
他当真就以为她的爱就那么自甘堕落,没有任何底线可言?
……
“脾气耍够了就回家吧。”
季钦的口气忽然软下来,在她眼前轻轻挥了挥自己受伤的那条手臂,“我等你替我包扎。”
“你以为我是在跟你耍脾气?”管陶本能退开一步,失声叫了出来。
“你不是?”季钦一脸理所当然的反问。
“好,你不是。那我们就来摆事实讲道理。”他今天反常的地方太多,居然一再的退让。
管陶一言不发,静静等待爆发那一刻的到来。
他的耐性有多少,她再清楚不过。
“千盛在商界角逐了那么多年,会树敌也在情理之中,为什么单凭解家一句毫无根据的质疑,你就认定了这件事是我做的?”
“……”
“我根本不屑对解千阳出手。以他目前对行业形势的了解程度与几乎为零的经验,如果我真想对付他,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让他溃不成军。”季钦的目光在暗处亮得有些咄咄逼人,“是你的理智被先入为主的印象控制住了。归根到底,你根本就不信任我。”
“我信或不信,对你来说有意义么?”
一片默然里,管陶听见自己的声音。
有气无力。
“有意义,并且很重要。我希望你能够给我足够的信任。”他的回答却出人意料的坚定,几乎要让她彻底失去对峙的底气。
好在她并不是那么健忘的女人。
肖颜的事,他骗了她。
她其实很记仇,且心眼细密如针。
她是需要被捧在手心轻哄的那种矫情女子,偏偏他是做不来这种事的男人。
肯哄她的那个人,从来不是他。
“抱歉,在你身上,我找不到可信的资本。”她冷笑着低下头去,从包内翻出手机。
在他的注视下调出那则视频,高举着送到他眼前。
竟换来他一声轻笑。
“你就是因为这个别扭这么多天?”
“你什么意思?”管陶来不及思考他神情的含义,下意识脱口而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距视频里发生的事已经一年有余了,”季钦笑着抓过她的手机,放在掌心把玩,“你总不会要求我为一年前发生的事负责吧?那时我跟肖颜可还是名正言顺的恋人,而你正在别的男人那里充当妻子的角色。”
话到后半句时,季钦的眉眼敛下来,声音也变得低沉压抑,隐隐有些不悦。
“你有什么证据……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你爱我。”
这算什么可笑的理由?!
管陶感觉到自己心室里微微回升的温度正在急遽下降……
“凭……我也爱上了你。对自己的爱人,我能给出的最起码的保证,就是绝对的诚实,honest……”
未完的话隐在唇舌没齿的纠缠中,她整个人也被大力地扯到他怀里……
过路的行人无不侧目,这一对在夜色醉人的街头相拥的男女……
“回来了?”岑优开门时看清来人,如释重负般吁出口气。
“嘉嘉怎么样,有没有哭闹?”季钦紧跟着管陶走进别墅,急于询问状况。
“你自己看。”岑助理笑得一脸无奈,侧身让出视野。
偌大的客厅里,解斯嘉正盘腿坐在羊绒地毯上,与屏幕上的人机对战游戏奋力抗争。
家里有个年龄相仿的儿子,岑忧在哄孩子方面果然有一套好本事。
“是妈妈回来了!”
听见玄关处传来熟悉的说话声,男孩儿兴奋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扔下手柄跑了过来,一头撞进管陶怀中。
“妈妈,白天在游乐园的时候,你怎么忽然不声不响地就跑掉了?”
“……”
“人太多,你妈妈不小心迷路了,险些被居心不良的人拐走。还好我及时赶到,把她从坏人手里抢了回来。”季钦心情颇好地在旁调侃,解开尴尬的僵局,顺势意味深长地瞥来一眼。
这理由未免太过离谱,岑忧在旁暗自窃笑。
管陶碍于嘉嘉在旁不便发作,忍不住回瞪一眼,敢怒不敢言。
……
留下岑优在客厅里陪着嘉嘉继续“对战”,季钦和管陶进卧室。
伤药是先前岑优赶到游乐场姐嘉嘉时顺手拿回来的,有时候连季钦也不得不赞许这个下属的细心周全。
伤口面积较大,为了便于上药,季钦缓缓退下上衣衬衫。
衣料摩擦的声音传来,管陶站在旁边有些尴尬,视线无措地从对面瘦削精实的胸膛处移开。
季亲察觉到她的窘态,笑容从唇边慢慢漾开,带着些鲜见的促狭之意。
“还站在那干什么,赶紧过来帮我上药啊。”
理所当然的口气,听在管陶耳中是绝对的……可恶。
她腹诽着走过去坐下,俯下身子将注意力汇聚在眼前的伤口上。
第一次这样仔细的端详,才发现伤口出乎意料的长。虽然没有过深,却因为反复用力后的崩裂而情势严峻,甚至有些……惨不忍睹。
以至于她拿着占了碘酒的棉棒举在半空,迟迟下不去手。
管陶的犹疑落在某人眼中,却是另一番好气又好笑的情景。
“你该会不是在心疼我吧?”季钦心情颇好的眯起黑眸。
下一秒,他便有些笑不出来了。
因为对方突袭报复式的手法又快又狠地施加在自己身上……
……
两人将上药的工序完成,一前一后走出房间时,时候已经不早。
岑忧念家,坚持不留下吃晚饭。
季钦明白他天性惧内,也没在多做坚持。
送走了外人,管陶进到厨房劳作,季钦破天荒地跟进去打下手。
说是打下手,最终上桌的五道菜中,有三道都出自他的手艺,另两道也是在他的指导下得以顺利完成。
口感升级,较自己平时作出的味道不知好了多少倍。
管陶觉得惭愧。
占据生命里最多空间的两个男人,家务方面竟都远胜过自己。
看来她离贤妻良母的标准确实差了一大截。
……
三人坐下来吃了一顿传统意义上的中式晚餐,气氛还算和谐。
季钦手上有伤,不能沾水,随意刷碗这类善后事宜责无旁贷地由管陶包揽过去。
“我去沐浴,待会儿还有几份公司的文件要处理。嘉嘉睡下之后你来房间找我,我有些事想跟你谈。”
季钦神色淡然地留下一句话,径自走向楼上。
管陶站在原地,直至目送颀长的身影消失在二楼走廊里,才有些木讷地转身回到厨房。
……
“哗哗”的水流声中,擦洗碗碟的动作显得有些机械。
最初有些被惊喜冲昏的头脑此刻正慢慢清醒过来。
转机来的太快,甚至叫她来不及多做准备。
这样的祥和安逸太容易让人失去戒心……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多好。
其实她要的爱,从来不是动魄惊心,荡气回肠,也不求世人艳羡。
感情原本就是何其私密的一件事。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得一份归属,此生便能别无他求。
可是太多次残酷的经验却在一遍遍提醒着她,幸福从不会这样唾手可得。
人是多么贪心不足的动物,一个人走了太久,便渴望一个肩膀依靠,有了一个依靠,继而又会渴望一个拥抱,然后是一个吻,一具足以取暖的身体,直至……整颗心。
直到失去时,才忆及自己当初想要的,也不过就是一个肩膀,一个拥抱而已……
一夕之间继承了百万家产的人,若某天醒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从前一贫如洗的日子,早已在富裕的生活中养成挥霍的习惯,如何还能淡然地接受反复无常的命运?
宠辱不惊,是她一辈子达不到的境界。
仅凭他所给予的口头上的承诺,她根本无法放任自己沉溺。
像方才那样的情话,他不知曾对几个女人说过。肖颜应该听到过不止一遍了吧……
也许于他而言,只是信手拈来的敷衍。她应该当真么?
自己是真的怕极了得而复失的感觉,与其那样,还不如永远活在无望中,从不曾得到过……
……
“妈妈,你在想什么,水就快要流出来了……”男孩儿带着怯意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管陶猛然回神,惶急地伸出手去关闭了疾速喷涌出来的水流。
主卧的门半掩着。
管陶犹疑地伸手敲了敲。
“进。”略显冷淡的男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她走进去,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在桌前埋首于公案中的身影。
季钦一直没回头,偶尔会将忙碌的视线转移到旁边的笔电屏幕上,修长灵活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出一串串字符。
管陶走到床边坐下,尽量不发出任何响动,静静凝视着近在触手可及距离中的侧脸。
难得有机会观察到他工作时的样子。
男人认真的样子,总会令人难以抑制的……怦然心动。
依旧是英挺清隽的容颜……
前额于鬓角的发似乎有些微长了,柔顺地耷拉下来,将双眼和耳垂稍稍遮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