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雨纷纷,激起的水雾恰如氤氲烟霞,在夜幕里一层叠着一层,一片连着一片,宛若为天地万物添上一件薄薄的“轻纱外衣”,几多梦幻妖娆。
就在这宛若诗画的场景里,一滴雨水自千丈高的云层中由无数水汽凝聚而成,它历尽千辛穿透厚厚的铅云,于坠落的过程中分解、重凝、分解、重凝…如此这般反复循环超过百次,才幸运的砸在一片倾斜树叶上,溅射成一群细小的水珠。
源自于“天外”的水珠拍打余言略显稚嫩的脸庞,在上面汇聚,在上面融合,在上面又一次的凝成雨滴,最终挂在消瘦的颚下画出一道优美的水线,落进地面枯枝落叶堆里,走完它一生。
它的一生无疑是极其短暂也是无比励志的,然而即使这般,也掩藏不了其卑微的属性,没有人会去在意它,没有人会去发现它,就算与它近在咫尺,就算是它短暂“生命”的参与者,亦然。
因为这些参与者总会有更重要的事情羁绊,有更大的欲望需要去填补,以错过这段绚丽的奇迹,就比如…
“差点忘记你是个哑巴,刚才哪些会飞的红光到底是什么东西?识相点快点拿出来,这样还能让你少受一点皮肉之苦。”久久未得到回应,余言背后的偷袭之人好似也反应过来他患有口疾,故不再一味的追问,转变成更直白的索要,并且将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又加重几分力道。
有所求?既然有所求,就无需太过担心。
余言将悬着的心放下一大半,他就怕遇到像冯三琥一样的疯子,疯子是不可理喻的,他们可以毫无目的性去行事,有时候只是慰藉心里变态的满足感,有时候仅仅是觉得好玩。
对疯子他没有好的办法,可是对身后这种有所求的人,余言更知道晾着他们的重要性,始终吊着他们的胃口,才会营造出有利自己的机会和局面。
余言表面上毫无异色,他不着痕迹的合上双眼,内心里冷静的诡异,被人挟持威胁着还能在心里质问青魔,道:“难道你就没发现背后有人靠近?”
青魔语气平缓,回道:“你当老夫能洞悉地狱天坑里的每一个角落里面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别忘了,老夫能与你沟通还是凭借你尾指骨上刻着的寄神唤灵阵,老夫能帮你的事情有不少,可偏偏不包括帮你预警危险来临。”
为了增加话语的真实性,青魔补充道:“如果可以的话,老夫上次难道不会提醒你有陷阱存在?小子,你别借故试探老夫的虚实,也别把你那些小聪明用在老夫的身上,如果你当真半路夭折于此,对老夫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
假如交易的最终内容真的是二人协力离开地狱的话,在这期间确实不需要担心青魔会心怀不轨,只是交易的内容当真如此“无聊”的话,是不是有点太过匪夷所思了呢?
余言心里暗暗思忖着,却又听青魔不耐烦的说道:“不用怀疑,交易的内容就是这样,只是期间老夫需要付出一些特别的代价给你罢了。此事以后再说,你还是先想想外边的事情怎么处理,如果活不过今天晚上,想再多也是白想。”
“你果然可以洞悉我内心的想法,呵…言归正传,我觉得在这严谨周密的计划里,制定计划的人应该不会让我就这么轻易的夭折吧?你觉得呢?青魔。”余言淡淡的回道。
“哦?你认为是制定计划的那些人会突然出现救你呢?还是觉得老夫仅仅残魂之身能够帮到你?”青魔似乎被勾起好奇心,饶有兴致的回道。
“谁能确定呢?这样…我什么都不做,就赌赌看我会不会死在这里,你看可好?”余言语气依旧平淡。
“有意思!你让老夫想起本尊一位故友来,老夫本尊的这位故友和你一般无二,做事为人都透着一股不可理喻的疯狂劲。”青魔语气发生变化,显然这位“故人”与他纠葛不浅。同时他也没有正面接话,回应是否同意余言行如此疯狂的事情。
外界,又足足等了三十息,还是没有看到余言有丝毫语言上或者动作上的表示,这掐在余言脖子上的人手上再次发力,直到五指深陷余言脖颈肉里,即将捏碎皮下的气管才堪堪停下。
他口气越发的阴冷,粗声低语道:“小畜生,别自寻死路,把东西拿出来还能留你一条贱命。”
他的威胁没起到任何作用,大雨敲打着天地、寒风肆虐着呼啸而过,周遭再无任何多余变化和回应。
同时他察觉到余言的身体正逐渐发软,就好像如果没有他掐在其脖子上的手腕架着,余言都要瘫软在地上一般。
这个意料之外的变故让他微微一愕,他低吼道:“别装神弄鬼,把那个会发出红光的东西交出来,我保证饶你不死。”
然而,再一个三十息过去,一切照旧。
雨夜里,他慢慢收回一点手上的力道并且后退一小步,发现余言的身体也跟着他的动作软软的向后靠。
他目露惊疑之色,伸出另外一只手按在余言的后背,在松开卡在余言脖颈上的那只手的同时,他按在余言后背上的那只手猛然发力,一掌将余言推飞出去。
余言飞出去足足一丈多,摔倒在潮湿的地面,其正面朝下埋在枯枝树叶堆里,因黄泉水灼烧而模样狰狞的后背凸显,在大雨滂沱的暗夜里也足够触目惊心。
为提防有诈将余言推飞出去的偷袭之人一步一步靠近,他摆出防御的姿态停在余言身旁,静静的观察倒在湿地上的余言。
半响过后,他大声喊道:“你呼吸、心跳都属正常,别想诓骗我?哼,再不起来我就先杀了你,慢慢搜你全身,不信找不到东西。”
余言还是没有反应,真宛若一具尸体,也只有规律起伏的后背证明他还在呼吸,还依然活着。
原地踌躇一阵后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偷袭余言之人谨慎的缓缓蹲下身,一边小心提防着,一边伸手摸在余言的裤腰间搜索。
好一阵的仔细摸索,他在余言后背腰间没有得到丝毫收获,无奈之下双手防在胸前,脚尖一勾余言的腰部,将余言挑转翻身。
在余言翻身的瞬间,他还小心的后退几步拉开足够距离,戒备着随时应对突发的情况。
可结果和他期待的差不多,他看到的还是莫名其妙一动不动的余言,即使余言整个人以诡异的姿势蜷曲着,也毫无转醒的迹象。
“难道是刚才那些发出红光的东西造成的?嗯…不管如何,小心总是好的。”他自言自语着再次靠近余言,挑选一个对他而言防御、进攻都有利的位置,继续开始他的搜寻工作。
“怎么没有?难道刚才不是我观察的角度有误看错,而是真被他吃下去了?”一如既往没有丝毫发现的偷袭者在黑暗里皱起眉头,他极力的回忆当时的场景,期望着自己能够推演出真实的答案。
低头苦思间,他眼角余光无意一瞟,在昏暗的环境下看到余言的手好像有些奇怪。
“他一双手都缠着厚厚的布条干什么?他手里隔着布条还攥着什么东西?”
雨夜的光线实在是太暗,他不得不将身体微微前倾,试图更靠近一点,以便他去看清余言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一根线?一根碧绿色的线,另一头…另一头绑在树上?”
在看清余言手中的东西到底是何物之后,他心里突然升起偌大的危机感来,这种危机感来的无缘无故,仅仅是看到一根颜色奇异的线而已。
但是意识里告诉他应该快点把头缩回去,心里的危机感也在告诉他,他已经陷入自己掘下的陷阱中。
人对危险或多或少有着提前的感应,因为人的潜意识会去分析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是否会有让危机乘虚而入的可能。
如果有安全隐患存在,哪怕发生的几率可以忽略不计,也会得到心底生出的莫名警醒,这是天性,也是大部分生灵共通的生存本能。
就像现在,偷袭余言之人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自己从这种危机感里挣脱出去,这个时候其实他的大脑还没有真正觉察到危机到底来自于何方,做出的一切动作只不过是他下意识的本能反应。
奈何他刚有所动作,就看到余言的手也跟着动了,动作不快也不慢,恰好赶在他缩回身体之前,在他头颅周围虚划绕上一个圈。
他又看到余言在动手的那一刻双腿也同时用力蹬地,瘦弱的身体就像是水中的鱼儿,从湿滑的地面上游出去,于半途中翻身跃起。
跃起后一个弓腰助跑,又调转方向快速倒折,弯过一根粗壮的古树后再快跑四五步,双手叠在胸前,猛然用力一拽。
随着余言的这一拽,一根水线在幽暗的密林中荡起,一圈碧绿色的丝线掠过偷袭之人的眼睛,套在他鼻梁上方双眉下方的眼窝中间。
感受到手里的碧游须绷直吃力,余言大喝一声,压榨体内的全部力气,拉动手里的碧游须。
碧游须在余言手中的一头被收紧,中间则拖着被碧游须套住眼窝位置的偷袭之人快速向绑着碧游须另外一头的古树上滑去。
剧烈一个停顿,碧游须紧紧勒进余言手里缠着的布条里面,定一定神,他看到自己与绑着碧游须另一头的古树相隔不足一丈,偷袭之人的头颅被碧游须套住又紧紧贴在树杆上。
现场形成一前一后一个颠倒,余言与偷袭之人面与面相对的状态,他们二人由一根绕在古树上的碧游须相连,距离不足一丈,模样、场景甚为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