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建英就这样走了,大人们骗芬芳说妈妈又出远门了,芬芳眼巴巴地盼着妈妈快点回来。这段时间,她在外婆、舅舅、舅妈面前处处小心翼翼,因为妈妈说过,只要芬芳乖,她很快就会回来的。可转眼到了夏天,妈妈还是没回来。芬芳的心里着急起来。
一天,芬芳洗了床单到楼前空地上去晾晒,床单又湿又重,她费了半天劲也甩不上晾衣绳。外婆叫电话正好走过,她上前抢过芬芳手里的床单,然后疼惜地帮芬芳擦干满头的汗水。外婆知道冯阿菊仗着自己大肚子,成天把芬芳当小佣人一样在使唤,她虽然心疼但也不能多说什么,这么小的房间里硬是挤进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江家也是欠了冯阿菊的。
“以后啊,干不了的活就放在边上,等外婆回来干,可别再硬撑了啊。”外婆心疼地嘱咐道。“外婆,我干得了。我在家里的时候,每天喂鸡、喂猪、砍柴、打猪草、洗衣服,我什么都会干。”此时,芬芳硬蓬蓬的头发好像顺溜些了,眼里的野性也渐渐地褪去,外婆把芬芳揽进怀里:“芬芳,你真是个乖孩子。”
“外婆,我这么乖,妈妈怎么还不回来看我呀?”芬芳认真地问道,外婆一愣,张着嘴无言以对。“妈妈说过,只要我乖,就会回来看我,我又没有不乖,都这么长时间了,她怎么还不回来看我呀?”外婆的眼圈红了,她竭力掩饰道:“你要再乖一点,再乖一点的话妈妈就会回来看你了。哦,外婆要去叫电话了,你快点回家去吧,另外那条床单你放着,外婆下班后会洗的。”
外婆松开芬芳像逃跑一样走了,她边走边抹泪:“前世作孽,真是前世作孽啊。”
中午,家里只有芬芳和冯阿菊一起吃午饭。单独跟舅妈面对,芬芳更是格外的紧张,她扒一小口饭嚼半天,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犹疑着把筷子伸向番茄炒蛋,冯阿菊突然抬眼看她,她像被烫了一下似的赶紧缩回了筷子。冯阿菊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搭理芬芳,自顾自地吃着。芬芳吃了几口饭,又把筷子伸向一盘青菜,正好又跟冯阿菊的眼神撞在一起,她赶忙又缩回手,往嘴里塞白饭。冯阿菊没好气地把手里的碗筷一放,伸手把芬芳的饭碗夺了过来,芬芳被吓了一跳,惊恐地望着她。冯阿菊把盘子里的番茄炒蛋拨到了芬芳碗里,又夹了两筷子青菜进去,把饭碗推到芬芳面前:“想吃什么就夹什么啊!一看我就躲、一看我就躲,你又不是老鼠我也不是老虎,能吃了你啊?我说过不准你吃菜了吗?成心让我生气啊?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啊!”芬芳这才把满满当当的饭碗抱在怀里,低着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冯阿菊吃完饭一抹嘴,把饭碗一推站了起来,她刚一转身,笨重的身体就撞上了芬芳睡的钢丝床,她照着床腿就是一脚,“讨厌死了!整天碍手碍脚的!”芬芳吓得“咣”的一声就把饭碗撂在了桌子上,冯阿菊皱着眉头看了看她:“我又没说你,至于吗?大惊小怪的。怎么,想让我背黑锅啊?让人家说我这个舅妈虐待你?还愣着干吗?快吃快吃!”
冯阿菊对芬芳就是这样烦一阵怜一阵恨一阵。到了夜里,她又被芬芳的磨牙声吵得睡不着了,她将江建军一脚踢醒:“你听听,你听听,江建军,你自己听。一晚上了,跟闹老鼠似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那你让我怎么办啊?不让她睡?还是让她睡到马路上去?她还是一个小孩子,你怎么就这么容不得她呀?”江建军表现得很不耐烦。“小孩子?我看她简直就是一个扫帚星!自从你姐把她往这儿一扔自己撒手去了,我们太平过吗?我到现在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江建军,你到底还想不想要儿子了?我睡不好不要紧,你儿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江建军转过身不搭理她了,冯阿菊突然痛苦地哼哼起来:“哎哟,哎哟,不行了。”江建军以为冯阿菊还在演戏,用枕头捂住耳朵,冯阿菊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江建军!你这个猪头三!孩子就要出来了!”
芬芳被吵醒时,家里已经乱成一团糟,芬芳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害怕得一个劲儿地往墙角缩。外婆扶着冯阿菊下了床,扭头看见缩在窗下的芬芳:“芬芳别怕啊,我们送舅妈去医院,舅妈要生小毛头了,你自己乖乖在家待着啊,看好家,哪儿也别去啊。”冯阿菊急了:“哎哟!快点啊妈!别啰嗦了!”外婆无暇再安顿芬芳,赶紧扶着冯阿菊出了门。
江建军借来了一辆三轮车,冯阿菊一边上车一边骂道:“江建军,你是个死人啊!不知道往车上垫点东西啊?你想颠死我啊?”江建军一抬头,看见了芬芳正扒着窗沿往下看。“芬芳啊,快点拿床毛巾毯和枕头下来。”冯阿菊又骂:“还啰嗦个屁啊!快走啊,你想让我把小毛头生在车上吗?”
芬芳抱着枕头和毛巾毯刚跑出去,她背后的房门“砰”的一声被风吹上了。等她下了楼,舅妈他们已经走了,漆黑的夜里,看不见一个人影。一阵风吹过,树叶哗啦啦作响,芬芳有些害怕,她赶紧跑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