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那一抱,让芬芳魂牵梦绕,可她再去找林超时,却发现他寝室的门永远紧闭着,窗户里也永远没有灯光,芬芳像个热铁皮屋顶上的猫一样,整日骑着车在校园里、在林超家附近东游西荡,她的内心焦虑着澎湃着,她一遍遍问自己:我可以爱他吗?我可以向他表白吗?可以吗?可以吗?
一个细雨之夜,芬芳终于在教工宿舍楼门口等到了林超出现,他和宋颜背着大包小包手牵手依偎着走在一起,宋颜看见芬芳高兴地飞奔过来:“呀!芬芳啊!都一个多月不见你了,快想死我了。”宋颜拉着芬芳的手摇晃着,芬芳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她呆若木鸡:“你们俩这是?”
“我们在杭州玩了几天,刚回来。芬芳,你是来找我的吗?”林超笑嘻嘻地问,宋颜搂着芬芳就往楼里走:“走,咱们上去说,我有事要告诉你。”芬芳迟疑着:“我、我还有事儿,要不,我就不上去了吧?”
“有什么事儿能大过我的事儿呀?走!上楼!”宋颜还是那么霸道,林超举了举手里的袋子附和道:“上去坐一会儿吧,芬芳,你看我买了这么多吃的喝的,今天咱们得好好开心开心。”
酒至半酣,三个人都有了些许醉意。林超和宋颜不再半遮半掩了,两人你喂我一口菜,我灌你一口酒,几乎快忘了芬芳的存在。宋颜醉意朦胧道:“芳!以后咱俩可不是同学关系啦!他是你的老师,所以,你也得管我叫宋老师啦,哈哈哈哈……”芬芳皱起了眉头:“去你的!这是什么逻辑,我现在也是老师了,凭什么要管你叫、叫老师啊?”宋颜说:“你叫他哥,从今以后,你就得叫我嫂子啦!快,叫嫂子!”
宋颜摇晃着扑向芬芳,两人在林超的床上滚做了一团。宋颜咯吱着芬芳,芬芳大笑着、叫着、躲闪着,她的泪水都溅了出来。“饶了我吧!求求你了!宋颜,我叫、我叫还不行吗……”宋颜这才放开芬芳。
“你们就闹腾吧,我去把这瓜洗了。”林超捧着一个西瓜出了门,两人突然都安静了下来不再闹了,芬芳用纸擦拭的眼睛,宋颜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芳,你没想到吧,连我自己都感到像是在做梦似的。”芬芳装作很不经意地嗯了一下:“是挺突然的,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呀?”宋颜回答道:“昨天。”
芬芳大吃一惊,宋颜便原原本本把经过告诉了芬芳。她和林超并不是一起去杭州的,周末的时候她想请他看话剧,但听说他去杭州开会了,就一路追过去了,这一追,不就把他追到手了吗?芬芳感到太不可思议了,怎么会这么简单?宋颜一本正经地说:“就是这么简单呀,制造一次邂逅,再来一段牵手,最后来一个热吻,什么样的男人会不投降啊?你没听说过女追男隔层纱吗?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雨下大了,芬芳在操场上一圈圈地跑着,悲伤欲绝的脸上泪雨滂沱。跑着跑着,她脚下一滑跌倒在雨水中,她狠狠捶打着跑道,放声大哭起来:“我怎么这么笨啊!我怎么什么都不懂啊?我为什么不追去杭州啊?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啊!我和你认识了16年,我想了你16年,可她认识你才一年不到就把你俘虏了,你们对我太不公平了,我恨你们!我恨你们这两个坏蛋!”
睡梦中,芬芳又来到了那条铁轨上,林超哥背着她走啊走啊,巨大的朝阳在他们面前跳跃起来……醒来时,枕头早已被泪水浸湿了一大片。从枕下拿出了林超送的日记本,芬芳一边抽泣一边认真地把最新一页上的“恨”字改成了“祝福”。芬芳在心里默默地说:林超哥,我祝福你们,因为,我爱你。
暑假里,芬芳作为新生辅导员在学校带军训,她内心盼望着毒辣的太阳能把她晒得乌黑,这样她就不会一照镜子就看到一张凄惶的面容。她盼望一天到晚有忙不完的工作,这样她就不会在夜里听到自己伤心的叹息,她盼望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灿烂的朝阳,帮她把整夜整夜在梦里纠缠她的林超和宋颜驱逐出去。
荣老师的愿望很快就成真了,她的脸庞被晒得黑里透红,学生们给她起了个外号叫黑妹,大家都特别喜欢这个黑妹,大事小事都愿意来去找她,什么头疼脑热、蚊叮虫咬,情绪波动、冲突纠纷……荣老师统统都能帮他们找到满意的解决方法,为了方便学生随时找到自己,她还下狠心出“巨款”买了一个汉显传呼机。周可跃都看不下去了,她以过来之人的经验教导芬芳,工作上光有热情不够,要注意方法。可芬芳喜欢这样的生活,只要学生叫一声荣老师,她就会浑身冒傻劲。
一天,芬芳忙完后骑车回寝室,突然发现有四个穿军装的学生并排着堵住了她的去向,芬芳猛地来了个急刹车。三男一女四个学生,他们身上穿着学校发的军训服没有一个合身的。一个男学生胖得把军训服的扣子都撑掉了两颗,高个的那个男学生像是穿着七分裤和短袖上衣,瘦得像麻杆一样的男学生军服穿在他身上跟挂晾衣架似的,最惨不忍睹的是那个矮小的女学生,袖口裤脚挽了四圈还看不见手脚。
芬芳“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瘦子严肃而幽怨地说道:“荣老师,尽管我们不是标准身材,但你也不应该嘲笑我们啊。”
芬芳一愣,赶紧低下头收住了笑。“对、对不起啊,秦奋斗同学,我没有嘲笑你们的意思,我马上就去帮你们解决军装的问题。”
芬芳说完严肃地点了点头,但她抬头再一看这四个人的模样,又忍不住大笑起来。这时,旁边的小凉亭里也跟着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芬芳扭头一看,是宋颜在笑话她呢。
宋颜是来给芬芳介绍对象的,她拿出一张照片给芬芳看,芬芳觉得那个男的十分老气,宋颜说:“可能是不上相的关系吧,乔姐说他今年才三十,嗳,听说他的经济实力很强的。”原来宋颜也不认识他,是人托人的关系。
芬芳想了想说:“不是一路人,我不要。”宋颜不解道:“怎么不是一路人了,什么样的才算是你的一路人啊?我跟你说,这可是我在十几个人中精心筛选出来的,你看看他长得要说有多忠厚就有多忠厚,我为了你的事还在单位请了好几次假呢,专门跑去问乔姐要了照片,你可别不领情啊。要不是林超让我帮帮你,我才不会管你的事呢。”
林超竟然让宋颜帮自己介绍男朋友,芬芳心里直犯酸,她低下头不说话了,宋颜见她这副消极的样子,也有些不耐烦了。
“荣芬芳,我和林超都希望你早点得到幸福啊,林超说好多次了,可不能让你这个当妹妹的落单孤独,再说,你以前不一直说想早点嫁人吗?你说你想早点生孩子,想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完整的家,想把你童年没有得到的幸福统统都给你的孩子,你忘记啦?现在,好不容易给你找了一个合适的,可你倒摆起谱来了……唉,算了算了,你啊,就是一条不会享福的命,我也不管你了。”
看宋颜真的生气了,芬芳软了下来:“那我现在晒得这么黑,就是见了人家,人家也未必看得上我呀。”宋颜扑哧乐了:“晒黑了可以化妆啊,好在你现在人瘦多了,你放心,我有信心把你打扮出个样子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