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人众见已没有热闹好看,很快便四散而去。展麟回过头来,向着那清贵男子抱一抱拳。
“展某谢过兄台解围!”
“原来兄台是姓展的!”清贵男子展颜一笑,回了一礼,“小姓任,字遨游!我见展兄器宇轩昂,心中好生相敬!那刘将官无事生非,展兄本该给他一点教训,只是我好歹与他认识,所以出来调停,不过是想保他一点脸面罢了,所以我该谢过展兄才是。”
展麟见他明明只有十八九岁,然而说出话来不急不躁,谦恭有礼,愈发对他心生好感,忙一手挽住他手,“哈哈”一笑说道:“任遨游,这名字取得何等潇洒!小弟单名一个麟字,另有小字雄飞,任兄直接唤我名字即可。”
“雄飞兄的名字才真是英雄气派!”
任遨游貌相文雅,性格却跟他的名字一般爽快洒脱。几句话一说,两人都有惺惺相惜之感,遂逊让着同返酒楼。明琅一直顺窗户观看楼下动静,等到任遨游下楼劝解,那男装女子也凑到窗户前往下观看。那窗户又不甚大,男装女子只能站在先前展麟的座位旁,与明琅不过一桌之隔。明琅感觉她时不时地偷觑自己,只能佯作不知,目不斜视一直看着下方。
直到任展二人说着话走回楼上,男装女子才回去他们的饭桌。明琅仍旧对她一眼不看,只是向展麟微微一笑,又向任遨游点一点头。
“这位是……”任遨游开口相询,恭谨有礼。
“他是我结义兄弟,姓明,单名一个琅字!”展麟立刻回答,又回脸给明琅介绍,“这位兄台姓任,字遨游!”
“明兄风采绝世,是我生平从所未见!今日有幸与两位结交,小弟当真不胜欢喜!”任遨游向着明琅深深一揖。
明琅赶忙回礼。任遨游立起身来,满脸含笑正要给明琅展麟介绍那男装女子,男装女子却忽然抢先开口:“师兄,咱们赶紧去看看廖师兄吧!”
“你不是说等吃过饭才去吗?”
“不想吃了,我现在就要去!”一边说,男装女子居然转身就走,连向展麟明琅点个头都没有。
任遨游颇觉尴尬,但瞅着男装女子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只得向着展麟明琅再一抱拳。
“本想与两位兄台多多盘桓,只是……我有位师兄身遭暗算,我师妹心中记挂,我只能陪她前去探望。只能等日后有缘,再与两位兄台结交!”
“好说好说!”展麟忙作礼相送。
眼瞅着任遨游匆匆忙忙追着男装女子离去,展麟明琅重新归坐,展麟向着明琅又是挤眉弄眼地一笑。
“我瞧那女子真是看上你了!”
“你说什么鬼话!”明琅立刻用眼瞪他。
“你没见她正在赌气?人家老在看你,你却一眼都不看人家,女孩儿家的,自然心里不舒坦。”
明琅对这句话不予回应,展麟也就是嘴上说说,其实明琅对那女子正眼不瞧,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暗暗欢喜。
在酒楼用过酒饭,明琅提议去武侯祠瞻仰一下武侯风范,展麟自然依他。于是两人双骑,出发前往隆中。
隆中位于襄阳城以西二十余里,在绵延起伏的山岭间,忽有一山“隆然中起”,北枕汉水,林泉幽邃,蔚然深秀,那便是隆中了。罗贯中曾这样描写:“山不高而秀雅,水不深而澄清;地不广而平坦;林不大而茂盛。猿鹤相亲,松篁交翠。”由于三国蜀相诸葛亮曾在此地隐居,后经刘备三顾茅庐,诸葛亮出山辅佐刘备成就了一番三分天下的伟业。地因人而名,古隆中便此成为“垂千古”、“永清幽”的胜地。
展麟明琅将马匹寄放在山下,沿着山路步行上山。虽然将近中秋,草木依旧繁盛,风光依旧迷人。明琅一向清冷淡漠,唯有在这山明水秀之间,偶尔会有忘形之时。展麟眼瞅他时不时地舒臂仰脸,纵情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甚而旋身一转,飘飘白衣,衬着青山绿草,更显得轻盈如蝶,飘逸如仙。
展麟一下午眼光都没法离开明琅,也是在那个时间,他油然升起一种惆怅与遗憾:上天造人,怎能将天地灵秀尽集于这一副男儿之身?倘若明琅是个女孩儿该多好,那样他就可以跟“她”不离不弃,相守到老。
但,明琅是个男人,而且准备去考状元。他顶多跟他做一辈子兄弟而已,就算能够不离不弃,也不可能相守到老。
所以他遗憾!
而这种遗憾,甚至令他有些无精打采,以至于在武侯祠瞻仰过武侯石像之后,明琅问他为什么长吁短叹,他居然脱口说出心中所想。
“好兄弟,你要是女孩儿多好!那样的话我也不娶什么公主了,非要把你娶到手上不可!”
这话一说,明琅脸色立变。展麟明知他会动怒,话一说完,“哈哈”一笑转身就走,倒像是纯粹开了一句玩笑话。明琅倘若硬要跟他认真计较,倒显得自己心虚,只好不与他多作理会。
当晚就在隆中找了一间客栈歇下,因了白天那句“要是女孩儿该多好”的话,明琅心里有了防备,一晚上都未敢睡得踏实。反而展麟不过就是一时心热,蹦出来那么一个荒唐念头,说过也就撂过,仍跟之前一般,在地铺上规规矩矩一睡到天亮。
第二天续往北行,不想行至半晌,忽然天上落下雨来,而且渐有增大之象。展麟自己倒不觉什么,却怕明琅身体纤弱受不得雨淋,就在马上极目远眺,看到前方似有一座草屋。两个人打马快奔,纵然马快,待奔到草屋近前,两人的衣服也已淋得半湿。
细看那草屋该是一间茶馆,几根柱子支起一顶草棚,草棚下边放着三张木桌。再往里是一间茅草屋,屋门大敞着,里边也放了两张木桌,但却没见人影。
展麟耳听那雨已下得淅沥有声,遂跳下马背,明琅跟着跳下,各牵马匹进入草棚,展麟先叫两声:“小二,小二!”
“来了!”
随着一声回应,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迎了出来。一见明琅此等容色,不由呆得一呆。
展麟见他正是小二打扮,随即伸出手来,在他肩上一拍。
“小二,赶紧给我们上些茶水来!”
那小二猛然一省,顿时满面发红,赶忙点头哈腰先请展麟明琅坐下了,这才转身进去里屋。
展麟明琅将马拴好,方在居中的一张木桌前相对坐下,突听马蹄声响,又有几匹马由远而近疾驰过来。
展麟抬头一望,只见一行五匹健马,马上各骑一个劲装汉子,看起来好像都会武艺。因为雨下得并不是特别大,那五人又一个个头戴斗笠,所以本来没准备下马躲雨,但眼瞅着就要从茶馆门口疾驰而过,当头一人回脸一望,忽然一勒马缰,那马奔得正急,被他一勒,顿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紧跟后边的四个汉子没料到他会突然勒马,有两个跟着将马勒住,另有两个勒马不及,斜刺里赶了过去,这才调转马头回脸发问。
“老大,怎么了?”
领头的汉子对发问者未加理会,只一双眼睛向着草棚内一扫,脸上现出阴沉的笑意。
“在这儿躲阵雨再走!”他说。听嗓音十分尖细,若不是亲眼所见,几乎要当他是个女人。
那四人齐声答应,一同跳下马来。展麟见那领头的汉子一双眼睛向着蓬里的白马红马瞅了好几眼,心里不由得暗叫“糟糕”,这两匹千里良驹只怕是又给他招来了麻烦。
然当此之时无路可避,只好静观事态发展。
“几位爷,要在这里躲阵雨再走么?”小二听见声音迎接上去,眼见五人气势凶横,一句话问得战战兢兢。
“少废话!赶紧给爷们烧些茶水来喝,爷们自然不会亏待你!”其中一个大声大气的一句。
小二赶忙答应,将手上拿着的一只茶壶、和两个茶杯往展麟明琅桌子上一放,说了声:“客官慢用!”竟顾不得替两人斟上茶水,便心急慌忙奔进屋里。
展麟见领头的摘下斗笠,露出整张脸面。看来已有四十多岁,但嗓门尖细,白面无须。展麟心中一动,已隐隐猜到他是什么身份。眼见五人五马将一个小小的草棚挤得严严实实,索性不再向那几人多望一眼,而是拎起茶壶,替自己跟明琅斟上茶水。
那五人拴好马匹,分成两桌坐了下来,其中一个压低了声音跟那领头的说话。展麟武功高强,耳目也比一般人灵敏,隐约听见那人说道:“老大,这白马好俊,倘若咱们弄了回去献给督主,督主大人必定喜欢!”
“住嘴!”那领头的尖细嗓音低声呵斥,“说过多少回了,在外边说话注意点!”
“这荒郊野外的……是是是,属下知错!”
先前说话的那人争辩一句,可能是被领头的瞪了一眼,赶紧改口认错。领头的转过头来,眼光向着展麟明琅一瞅,忽然“嘿嘿嘿嘿”一阵阴笑。
“小子,那两匹马……你是从哪儿偷来的?”
展麟听他一开口就栽赃陷害,脸上声色不动,淡淡反问一句:“阁下何以见得,我这两匹马是偷来的?”
领头的方要开口回应,不想明琅自他们几人进入草棚,便将脸扭过一边不与他们正面相对。直到领头之人开口就给他们扣上一个偷盗的罪名,这才禁不住回脸一望,正好领头那人一双眼睛落在他脸上,也不由得呆了一呆,随即又“嘿嘿嘿嘿”笑了出来。
“好俊俏的孩子!只怕连这小孩子,也是你这小子从哪儿拐带出来的吧?”
展麟心中暗怒,按捺不住冷冷一句:“素闻东厂官兵最会罗织罪名,陷害忠良,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嗯?”领头的双眉一竖,“好小子,你既看出我等是东厂之人,怎还敢如此放肆?”
“你们既然看中了我兄弟二人的马匹,除非我们自愿献出,否则的话,我放不放肆结果都是一样,那我放肆一回又能如何?”
展麟淡淡一笑,依旧不疾不徐,无惧无惊。那领头汉子双眼盯紧了他,忽然“嘿嘿嘿嘿”好一阵冷笑不绝。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今日居然遇到一个不怕死的!很好,那我动起手来,也不用心怀不忍了!”
手一扬,他四个随从立刻站起身来。偏偏就在这节骨眼上,又有马蹄声响到近前。
(请看第二十五章《英雄岂受奸宦辱》)
【注:明天要回乡祭祖,只能请假一天,后天接着更新。谢谢支持!——一路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