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孽债难偿
红梅也被李妃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赶紧走过去扶着李妃的手解释道:“娘娘,奴婢纵使就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说您的不是啊,谁不知道这天底下就数娘娘您最仁慈了,对我们宫人也宽厚。就是观世音菩萨下凡来,又怎能及娘娘您的半分呢?若是奴婢敢编排您的不是,那奴婢不成猪狗不如的畜牲了。”
“哼,就你这丫头会说话,连菩萨都敢拿来说事。”被红梅那么一夸,李妃的脸色顿时喜笑颜开。接着扭头看到站在一边的苍笑笑,懒懒的道:“又来送衣服来啦?”
“是的。”苍笑笑小声的回答,她生怕李妃一个不高兴,又要找她的茬。
“大胆奴婢,回本宫的话都不会回了吗?没人教过你宫中的规矩吗?”果然,纵使苍笑笑再怎么低眉顺眼,李妃依旧看她不过,依旧要挑她的刺。
“娘娘恕罪。”苍笑笑看到李妃怒气那么大,赶紧低声求饶。
“恕罪,你倒是说说,你犯的何罪。”走到厅内的首位坐定,李妃一脸的傲色,她面带不屑的看着眼前诚惶诚恐的苍笑笑。
“我……”咬了咬嘴唇,苍笑笑跪在了地上,委屈的泪水噙满眼眶:“奴婢不懂宫内规矩,冒犯娘娘,请娘娘息怒。”
“很好,这才是一个奴婢该回的话。既然你说你不懂宫内的规矩,那么红梅,你就好好教教她,什么叫“规矩’。”柳眉一挑,李妃端起另一名宫内绿柳的茶细细品了起来。
红梅得到李妃的暗示,走到苍笑笑面前,不待苍笑笑有任何反应,一脚重重的踩在她放在地面的小手上。
“啊……”苍笑笑惨叫一声,秀眉紧紧的皱在一起,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感觉自己的手指快要被踩碎了,钻心的疼痛直袭向大脑,红梅的脚每用力碾一下,她的心便被划上一刀,十指连心这句话果然不假。
“不知道奴婢受罚的时候是不准叫出声来的吗?红梅,再用点力。”李妃对于苍笑笑的痛苦罔若未闻,她淡淡的一句话说出口,便是如同判官手中的笔一般,直接将她划到了十八层地狱。
“这样就觉得疼了么?”红梅狞笑着,松开脚,然后一把将苍笑笑的头发揪住扯着往地上猛的一磕:“见到主子要磕头,记住了吗?”
苍笑笑还未来得及将手上的疼痛感驱走,这猛然的一磕让她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一股红色粘稠的血液便自她的额前流出,瞬间模糊了她的双眼。
“本来本宫不见着你便也不觉得心烦,但是你次次都要跑来本宫面前碍本宫的眼,那本宫只有让你的脚走不了路了。”眼前血腥的一幕丝毫没有让李妃觉得事情有点过分了,她不以为意的抬头道:“红梅,你替本宫看看她那脚底长了什么东西,为什么总是喜欢往本宫的这悠然宫跑,若发现什么,便替本宫拔了它。”
“奴婢知道该怎么做。”红梅听到李妃的指示,脸上露出一种非常诡异的笑容,那笑容像是野兽看到了猎物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苍笑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便被几个太监抬着往厅外走去。
她此刻眼前一片腥红,手上传来的疼痛如针扎在她的心上,而大脑又因为刚刚的撞击变得昏昏沉沉,她因为疼痛既不能昏过去又不能很清醒。只觉得自己仿佛坠落到了修罗地狱般抓不住可以救命的稻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受到自己身子被狠狠的甩在地上。接着模糊中几个人影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想开口问他们在干什么,但是已经没有力气。
红梅冷眼看着脸上血迹模糊的苍笑笑,拿起手中的帕子往她额头上的伤口上一摁,原本麻木的伤口因为她的过度用力顿时痛得苍笑笑尖叫起来。
“怎么?怕疼?我这可是在救你,难不成你真想血流光了而死?”红梅说着,又用帕子将她脸上的血迹一擦,嘲讽道:“啧啧啧……这脸蛋确实漂亮,难怪能迷惑皇上。只是不知道这额头上若是留了疤,皇上还会不会看得上。”
苍笑笑想伸手挥开她按在自己脸色的帕子,奈何她的手和身体却被捆绑起来了,根本就动不了。
“你想反抗?不记得娘娘要我好好教你规矩吗?下面我就让你的脚听话,今后不要再出现在娘娘面前了。”五官扭曲在一起,红梅的表情变得异常狰狞,她的声音也干涩得没有一丝人性。
两个太监上前将苍笑笑的鞋袜一脱,然后递了一根两尺长宽五寸的竹制戒尺给红梅。
此时的苍笑笑被捆绑坐在椅子上,她看着红梅手拿戒尺,面带可怕的笑容一步步走近自己,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
“啪”的一声响,红梅手中的戒尺狠狠的打在苍笑笑的左脚板上,她感受着那巨大的疼痛自脚底蔓延到全身,一层细细的汗冒出她的皮肤,她有些昏沉的神志立刻清醒过来,咬紧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这么快就学乖了,知道不叫唤了。不过,我可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你。”狰狞的笑容不断放大,原本还算清秀的容颜上五官不断扭曲,如同地狱来的恶鬼一般,要将苍笑笑置于死地。
又是一下狠狠的打在她的右脚板上,红梅欣赏着苍笑笑痛苦的表情,心中觉得无限畅快。
就那样,她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下,直到感觉自己的手有些累了,而苍笑笑的脚底板早已是血肉一片模糊才停住手。她看到苍笑笑已不知何时昏了过去,脸上的血迹和汗渍眼泪混在一起,再没有之前出水芙蓉般的水嫩脱俗,只剩下仿若从地狱中爬出来的狼狈和不堪。
此时的苍笑笑感觉自己在一个无边黑暗的深渊中,周围除了刺骨的冰寒,再没有任何东西。她见不到她曾经最熟悉的人,她找不到任何的温暖,她想她是不是就快要死了,或者说,她已经死了呢?
伴随着那股让人难以忍受的冰寒而来的是心中对黑暗的恐惧,她的世界没有半点光明,她突然觉得好累,好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睡了便不疼了,不怕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周身一凉,一个冷颤,她被惊醒。睁开眼,便是红梅那张地狱使者般的脸,让她不由自主的颤抖。
“醒啦?还真是不经打,那么容易就晕倒了。小玲,帮她把脚上的伤口包一下,然后给她换身衣服,让她自己走回御奴宫。”红梅说着,丹凤眼直勾勾的看向苍笑笑,带着一丝警告和威胁道:“记住,你额头上的伤是自己摔的。若是你敢污了娘娘的圣名,仔细你的小命。”
到现在苍笑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她要笞打她的脚底板了,因为那里隐蔽,一般人看不到,不容易被人发觉。这也是宫中的私刑之一么?这个华丽的皇宫,怎么会这么可怕?
那个叫小玲的宫女并不温柔的用几条白布随便包了包,连药都没给上便直接把她的脚塞进了鞋子里。接着粗暴的她将刚刚泼冷水被打湿的衣裳换了下来,帮她穿上了另外一件衣服。
“你快回御奴宫去吧。”做完这些,小玲看都不看苍笑笑一眼便催促道。
挣扎着站起来,苍笑笑感觉自己的脚底在流血,钻心的疼痛让她每走一步如行在刀尖上,步步都是凌迟。
她的腿在走路的时候有些颤颤巍巍,速度也极慢。一路上,她的眼泪就那样不由自主的往外流,经过她身边的三三两两的宫女太监都对她指指点点,她的心中突然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死,她不怕,但是像这样的活着,似乎比死更难。
人一旦有了轻生的念头,便会觉得这个世界再没有任何光明。此时的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晕染成暗红色,如同她额头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原来红色也可以那么残忍那么美。
不知道在路上走了多久,终于在太阳完全下山之前,她还是回到了御奴宫。刚一进门,一个宫女早已在她房内等她,看到她回来了,立刻站起身来道:“你可算回来了,我听香玉说你帮她送衣服去丽悠宫了,怎么去了那么久?你想害死我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这里还有皇上的衣服要送到龙佑宫去呢。真是的,你有容妃娘娘照应着,就让她把你调去别的宫吧,在这里你只会连累我们大家伙儿。”
“对不起,因为有点事耽搁了些时间。”强忍着眼泪,苍笑笑只能无力的道歉。
那宫女一听这话,旋即眼珠一转道:“什么事?你可真行,难道李妃娘娘也同容妃娘娘一样留你用晚膳了?不过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春艳,没事,不小心摔的。这些是要送去龙佑宫的衣服吗?”苍笑笑闪躲着那个宫女春艳的问题,目光落在她身边桌子上那个红漆木托盘的明黄龙袍上。
“是啊,赶紧送去吧,现在已经晚了,赶明儿李公公责怪下来,你可得全担着。”春艳白了苍笑笑一眼,然后起身朝门口走去。
春艳一走,苍笑笑便跌坐在椅子上。她强忍着脚上的疼痛,将鞋子脱了,看到整个鞋底都没脚底浸出来的血染红了。那些包着脚的白布与血肉粘在一起,轻轻一扯便是锥心的疼痛遍布全身。
咬了咬牙,慢慢的将那些白布拆了,然后又踮起脚尖走到床边,从床头的矮柜抽屉里拿出一段干净的棉布轻轻包好脚,接着又换了双干净的鞋子穿好。做完这一切,她的额头和身上全部都是汗水。
强忍着疼痛走到外面打了点清水,然后将脸洗净,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干成了一小块血红的疤痕,与她脸色的苍白行成鲜明的对比。简单的梳了一下头发,再换了身干干净净的粗等宫装,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将又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强压下去,端着那个木托盘出门往龙佑宫走去。
此时的天已经完全暗了,皎洁的月亮挂在天边静静凝视着这浩瀚苍穹中的一切,繁星早已不知去向何方,整个夜空是那样的朦胧而伤感。
龙佑宫位于整个皇宫的东边正殿,与位于西北边的御奴宫有相当一段距离。苍笑笑这一路走得极其艰辛,疼痛让她整个身体都不断颤抖,但是只要一想到或许去龙佑宫能见到玄翊,她便能咬牙忍住那疼。
自从她被那一道圣旨贬为下等宫女后,她便没有再见过玄翊一面。她曾经想,或许这便是玄翊对她当初的背叛的惩罚,如果是那样,她愿意承受。只是她一想到整个被受牵连的林府,她便觉得玄翊这样的惩罚过重了一些,毕竟林府是没有错的不是吗?她必须要跟玄翊将事情说清楚,让无辜的林府的人得到赦免。
清冷的月光将她瘦弱的身影拉得纤长。
昏暗的宫灯将无边的黑暗慢慢点燃,转瞬又熄灭。
牙关紧咬,顾不得那许多的疼痛与冰寒的来袭,苍笑笑一脸的坚强,她的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在一直支持着她“或许这件事与玄翊无关,或许这中间还有她不知道的理由或者事情存在,玄翊他不会是那样的人,他不会的……”
侥幸也好,自欺欺人也罢,她始终还是幻想着,玄翊还是从前的玄翊,他是仁慈的,他是大度的。他的胸襟能纳百川,他的气度能吞山河。
或者,只要玄翊愿意放林府一条生路,她愿意用一生来偿还她欠她的债,而事实她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不是吗?
脑海中思维千回百转,龙佑宫眨眼就到了眼前。
看着威严金色的宫殿,苍笑笑只觉得有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宫门外两个太监立在门口值当,看到苍笑笑走过来,立刻拦下道:“有何要事?”
“两位公公,我是御奴宫的宫女苍笑笑,是来给皇上送洗净的衣服的。”苍笑笑小声的回道,顺便伸手将自己的腰牌递给了其中一个太监。
那太监接过腰牌,又看了几眼苍笑笑,然后道:“进去吧,将衣服交给李公公即可了,切莫打扰到皇上。”
“是。”微微弯腰行礼,苍笑笑拿回腰牌往里面走了进去。
脚下依旧是钻心的疼痛,但是跟心中的紧张比起来,那些疼痛似乎又算不得什么了。
灯火通明的正厅外面,门是关着的。李海手拿拂尘立在门边,眼睛半眯着不知道是不是在打盹。苍笑笑放慢脚步走到李海的面前轻声唤道:“李公公。”
李海便如同从美梦中被惊醒了一般,吓了一大跳,他高声道:“奴才在。”
“公公,是我。”见到李海条件反射般的恭敬哈腰立好,苍笑笑突然觉得他样子有些滑稽好笑。忍着笑意她又小声提醒道。
听到苍笑笑的声音,李海抬起头一看,原本还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又放松下来,他有些咬牙切齿的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吓死咱家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你睡着了。”低头道歉,苍笑笑的声音有些委屈。
“行了,行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过,你这会子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李海懒懒的道。
“我给皇上送干净衣服来了,对了,皇上在里面吗?”她知道自己多问了,看着那厅内明亮的灯光,用膝盖想也知道玄翊肯定在里面。
接过苍笑笑手中的衣服,李海点点头道:“在里面呢,清……”
李海正准备说“清妃娘娘在里面伺候着”这句话,但是话还没说出口,苍笑笑一听玄翊在里面,便伸手一推,红漆雕花的华丽大门被轻轻推开,清妃一脸害羞的表情正坐在玄翊的大腿上,而玄翊则是一脸笑容,眼神魅惑的看着她……
门口的动静让原本可能继续的春意黯然骤然停止,缓缓抬起头,玄翊一脸不悦的看向门口:“狗奴才,什么事?”
此时的苍笑笑,除了脚底,她很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也在滴血,滴答,滴答的,冰寒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