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家后花园密室之中,皇后尹氏当首端坐。她上禀武帝,以清明回家祭祖为名,暂住尹家数日。天明祭奠祖上,三更便和尹家众人相聚在密室内,暗探重立太子的奸计。两日前尹家暗中派人到丞相府请觅离前来共商乱谋,因为觅离恐人生疑,暂未出面。今日三更一过,想皇后尹氏不日就要返回皇城,便从丞相府后门而出,带人直奔到尹府。
密室内,左右首位坐着觅离和尹家家主尹广,下位皆是尹家之人,唯有觅离身后站着的两名男子面生的很。这两人年纪都在三十多岁,右后侧男子五官柔和,一身书生打扮,距离立夏还早,其便握着一把纸扇,面常带笑,见了当朝皇后大方施礼,神态自若。另一人相貌普通,五官只能算得上端正,穿了一身寻常的丝绸长袍,也无珠宝翠玉等名贵配饰,自从进门后便面无表情,看不出内心的喜怒。
这两人虽然皆是生面孔,尹家众人也知道觅离乃是谨慎之人,知此事的大小,绝对不会带不信任的人来此商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但也不敢开口言说心中之事,单就看着觅离身后二人。
“丞相大人身后二位看着面生,不知尊姓大名?”待众人行礼毕,尹氏开口问道。
“禀皇后,这二人乃是微臣暗中心腹,亦是臣的孙婿,之前分别在业州晨郡任小职,并未及登堂面圣之位,所以众大臣并未见过。”觅离介绍道。
原来,那书生打扮之人姓光,名责,字才学。另一人姓石,名桓,字迟贸。二人本是隆州两位巨贾之子,家资颇丰,且二人皆有经天纬地之才。好结识能人志士及朝廷官员,后来考取功名,分别上任隆州两郡的太守。光责又经人说媒,娶了觅离一外孙女为妻,逢年过节拜见觅离,尊敬有佳,常献奇珍异宝。往来两年,已成丞相府的常客,深得觅离的赏识信任。后来光责又介绍石恒与觅离相见,谈大道深得觅离之心,便将另一孙女许配于他。
此番共谋大事,人多眼杂,觅离特意招来两人,暗探口风,皆有生死相辅之意,便将二人带来尹府,共同议事。
尹家众人听完觅离所言,又各自起身与光、石二人相互见礼,命人上座。
“前日朝堂之上,征北军大胜,圣上欣喜不已。堂上所言,诸位都知道了吧?”待众人重新落座后,尹氏叹气说道。
不用尹氏多言,在座众人也知道,她所忧虑烦心的,乃是武帝当时对太子显文所讲的一席话。‘太子早晚要为国之君,诸事皆可言论。’这句话明显是向朝中百官透出口风,要不了多久,太子就会继位登基,成为汉唐新的君王,这怎能让尹氏不急。
“此时火已燎眉,还望诸位速速献计。”尹氏扫视众人道。
“现在圣上的心意已是再明确不过了,太子登基是众所心知。”尹广皱眉说道:“而且现如今太子深居简出,除了面圣上朝之外,就住在东宫之中,行事无比谨慎小心。想要从他身上做文章,难如登天。”
尹广之前已是怀有诬陷太子之心,但暗派人跟踪查看后,发现显文如今是万分戒备,除了东宫太子府和武帝所在之处外,哪里也不去。就是上朝都是暗带数队兵士护行,且那些兵士,多是武帝所掌禁军中的精兵。不用细想也能得知,这些皆是武帝暗中安排好的。看其心意,别说是尹广没有机会造势诬陷显文,就是诬陷了,武帝也不会相信。
“不用老夫多言,大家也都知道。征北大将军古奉明显是站在太子一边的,现其又屡破大蒙,军功甚高。乱世之中重将才,现在朝中他的地位,已然超过了老夫。”觅离微微摇头说道:“若是等其归来,武帝再借势安排妥当,太子登基可就谁也阻拦不住了,此事很是难办啊。”
众人商讨来商量去,均无可行之计,皆是紧锁愁眉,只有落座于觅离身侧的光、石二人看不出任何愁绪。光责依旧是面带春风,石桓还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愁悲。
“听闻丞相大人方才言二位乃是经天纬地之才,不知心中对于此局可有解决之法?”尹广见光、石二人神情不变,忍不住出口问道。
“丞相大人实乃过奖,我等万不敢当。”光责两人回礼说道。
“若有计策可直言讲来。”觅离微微侧面说道。
二人躬身领命,相视一眼,光责率先开口道:“来之前丞相大人已经将此事暗告我二人,心中已有一拙策,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诸位能听不能听。”
“这里在座皆是自家人,方才我等之言若是走漏风声,早已成灭十族大罪,还有何听不得之言,有何妙计尽可开口道来。”尹氏说道,这一番话语之中,即有安心之意,又看似无意的警告一番,使光、石二人切要守口如瓶,既然是自家人,那就是拴在了一条绳上的蚱蜢,一死俱死,一亡皆亡。
光责自然能听出尹氏话中的味道,微微一笑并不在意,施礼道:“谅某实言,太子所依乃是圣上和征北大将军,其本陈氏家中除了陈泽,别无能臣,而且丽都皇城内兵马甚少,不足为虑。现在的关键,便是不可让圣上再与古奉相见。若等古奉归来,加上圣上威势,太子登基非天命不可阻挡。”
“才学此言我等皆知,但蒙军百万,汉唐虽初战告捷,但古奉想要破敌而回,恐怕非十天半月之功啊。”尹川说道。
“此事岂可先知?沙场之事瞬息万变,一场大战数万人化为飞灰乃非虚言,虽说古奉一时不可破敌而归,但在座诸位却等不得。”一直面无表情的石桓接口说道:“此事只可速速谋划,在古奉尚未归来之际,先行之。”
“即使古奉未回,但其弟彪龙大将军古沐现为弥郡大都督,兼任皇城禁军副将军,其所率五万青州兵皆编入禁军之列,明为保卫皇城,实则是圣上暗为太子预留之军。这五万人马皆是青州精兵悍将,古沐更是有万夫不当之勇,我等又岂能反客为主?”尹广皱眉说道。
“恕我直言,此时我等只可在古奉领军外战之时,设计先让太子登基,明上辅佐听令,暗中积蓄力量。待古沐以及太子一方权势放下戒心后,再略施小计,支走古沐大军。到时丽都皇城尽在我等之手,皇后升为太后,方可大展拳脚。”光责说道。
一席话讲的在座众人纷纷暗中点头,觅离面上也是异常有光。
“可是,如今圣上依照新来太医的叮嘱,用药养生,身子有所转好。虽说大病未去,但半年之内应无大碍。”尹氏皱眉道:“如何才能让显文先行登基?”
“圣上龙体之事,只能仰仗皇后娘娘了。”光责高深莫测一笑,言道此时便不再开口。
其言虽然隐晦,但在座闻之无不心中有数,面色显现震惊。眼神不定心思暗涌,齐齐看向首座的尹氏。
皇后亦凤眉紧蹙,神情转换,目光飘忽。过了半晌,似是心中有了定夺,起身说道:“今日我等并未和任何人见面言事,一早哀家便会回宫,日夜陪伴圣上左右。”
众人心中有数,各自起身悄然而出。觅离带着光、石二人由后门出了尹府,登上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趁着夜色向丞相府而去。
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光责和石桓出府之后,两人相识一眼,那一直面无表情的石恒也是微微露出一丝会意之笑。
正是:各怀异心相识笑,谁为螳螂谁为蝉!要知此番人等下步为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