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我也算是读过几本书的人。怎会不知这“偷龙转凤”的严重后果。事情一旦败露,我便成了罪恶不赦的千古罪人。欺尊蔑祖,背叛丈夫等等诸多想不到的罪名都会一股脑的加诸到我身上。
细细想来,着实感觉也挺可怕的。但是我已别无选择,为了能够保全晓琰的名节以及姨娘在何家的安危,我只有义无反顾地去铤而走险了。
这是一个低俗而又残酷的年代。女人一旦失了操守,就像是一只落架的凤凰,一只被人遗弃在墙角的夜壶,受尽世人凌辱,看尽世间沧桑,最终慢慢不辍而亡——
思前想后斟酌了几日,虽然我总觉事情有些不妥,但最终我还是决意要替她去铤而走险了。将来如果事情败露,凭借着她与祖明这血浓于水的手足之情,也许祖明他并不会责怪我的。我保全了何家的颜面,或许他会感激我也不一定。
这次回曹寓,我见李妈曹叔玉钏诸人生活依旧,庭院也是妈妈生前的老样子。心下不免感到高兴。他们都是我们曹家用了多年的旧仆。如今妈妈已经不在了,他们还能恪尽职守的默默守护着曹氏大院,这委实得让我感动。
接着,我在‘曹寓’又多住了两日。眼看着婆婆允许我们回门的时限就要到了,我跟柳妈这才收拾了东西回到了何家。
从表面上看来,何家一些安然如故,风平浪静。可又有谁能够想到,暗地里我们正在处心积虑的酝酿着一个不为人知的“骗局”——
晚饭时分,将妈上来催了两次。我才装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由柳妈小心翼翼地搀着走下楼来。
悄悄环顾四周,除了晓琰的坐席是空的,原来公公婆婆和姨娘全都已经到齐了。
我见状,于是赶紧上前微微一福道:“实在难为情!今儿个我又迟到了!”
“快来入席吧!”公公却是笑逐颜开地招呼道,“今天你刚回来,想必定是累了吧。迟到也是在所难免嘛!”
我腼腆地笑着在餐桌前坐下,突然‘感觉’五脏六腑一阵反酸,竟差一点吐了出来。于是我慌忙惺惺作态地抽出手帕掩住了嘴。
婆婆见状,忍不住地诧异道:“映雪!你这是怎么了?身体难道不舒服吗?”
“我——”见自己的做作已然凑效,于是我赶紧顺水推舟地涨红了脸,装腔作势地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平时一个说话挺利落的人,怎么突然变得拘谨起来了?”生性多疑的婆婆盯着我忍不住地纳闷。
柳妈见时机已到,于是她喜笑颜开地在一旁打起了边鼓:“恭喜老爷太太,姨太太。你们大喜了!”
“柳妈,喜从何来啊?”公公闻言放下了碗筷。
“回老爷话,我们家小姐已经有身孕在身。”柳妈装出一幅格外欢喜的样子道。
“是真的吗?几个月了?”婆婆突然欣喜若狂地站了起来,忍不住地一迭连声。
“大概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吧!”我见他们一个个都又惊又喜地看着我,我却突然像一朵折了枝的玫瑰。在众目睽睽之下,娇羞地低下了头。
“明儿恐怕还不知道吧?”婆婆惊喜万分地问。
“我一时不敢确定,所以不敢张扬。”我娇羞地回道。
“这傻小子就要做爸爸了,居然还蒙在鼓里。”婆婆得意得合不拢嘴了,“将妈人老了,有些事情做不来的。就请柳妈以后多多上些心了!”
“太太说什么请不请的话。照顾小姐原本就是我份内的事情。”柳妈也很会逢场作戏。
“今后就不一样了。你以后还要照顾我的孙子。责任就比较重些儿。自从映雪进门以来,都是你一人服侍着。柳妈确实功不可没,我和老爷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回头你就去帐房领些赏钱吧。”婆婆却是一改前风,毫不吝啬地道。
“多谢太太体恤!”柳妈见好就收。
“老爷!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向来沉默寡言的姨娘也不胜欢喜,“我们何家终于后继有人了。”
“颖秋说得对。我们何家三代单传,香火一直不甚旺盛。这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今后只要我们何氏家族渐渐强盛起来。就是有朝一日我到了阴曹地府,也算是给我们何家的列祖列宗有个交待了。”突然添丁的喜讯让一向稳重矜持的公公喜昏了头脑,控制不住地老泪纵横。
“老爷何必伤感呢?这原本是我们何家添丁的喜事,叫颖秋妹妹这么一说,您倒兔死狐悲起来。您这不是存心在骂我吗?”婆婆薛志珍见公公突然乐极生悲,她就见缝插针地瞅了一眼姨娘道,“这年轻的时候都怪我身子骨不好,没能给何家多生几个子嗣。老爷一直怨我。我也无话可说。可我们颖秋妹妹呢?现在怪年老体衰了。年轻的时候精力可充沛着呢!可也没见得她给何家生个一男半子啊!”
姨娘木讷地看着婆婆薛知珍那轻薄的眼神,知她有意挑衅。故而没有着声。
婆婆薛知珍见姨娘有意躲避,她却不依不饶地继续变本加厉。她轻浮地冲着姨娘一笑:“你在老爷面前惺惺作态装可怜,你想利用自己的弱势打败我,你终究还是错了!”
“你——你总是这样咄咄逼人!”姨娘一时被她气得竟说不出话来。
“难倒我说错了吗?”婆婆见姨娘稍有反击,她盛气凌人地迎唇相击,“当初要不是你死缠烂打地缠上老爷,我才不会让你挤进何家来呢。我一时总想着家里多添几房姐妹,多少也能够让老爷安逸些。再则也能多为我们何家添枝散叶,光宗耀祖不是。可谁曾想,你个无耻的女人该做的事情你不做,反倒是前脚进了何家门,后脚就克死了老太太。要不然外人怎么都会叫你扫把星呢!”
“你无事生非,简直欺人太甚!”姨娘义愤填膺,被她气得浑身发抖。
浓烈的火药味迅速地弥漫了整座大厅。我见傲慢无礼的婆婆气势逼人。让姨娘着实得委屈。实在看不下去。于是我正要起身为姨娘劝说解围,不料竟被柳妈暗中拉住。我只有气愤填胸地强忍着怒火,迟迟不便发作。
“够了!”公公终于冷了脸,他忍无可忍地站起来,“薛知珍!你越来越不成体统了。颖秋她顾及你们多年的姐妹情分,才处处忍让着你。你却变本加厉,更不知收敛。你就不能发发善心让我们何家的人都消停些?”
“我就说过。不管什么事情,老爷总会偏袒着这个狐狸精。”婆婆薛知珍也毫不示弱地委屈着,“我给你何邵鑫辛辛苦苦把持着家业,为你生儿育女的。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却不念我半点好处。到头来,你们居然蛇鼠一窝。这也未免太欺负人了。”
婆婆薛知珍十分‘委屈’地抢白着,一时越发觉得受了欺负。她竟惺惺作态抹起泪来。
柳妈怕事态恶势蔓延。于是她站出来笑着打起了圆场:“老爷太太们莫生气!如今我们家小姐身怀六甲,乃是普家同庆的大喜之事。我们都应该感到高兴才对。这怎么说吵就吵起来了呢?咱们都是自家人,又何必大动干戈伤了和气?”
“是啊!太太!您大人有大量。何苦大动肝火跟自己过不去呢?”将妈见婆婆骑虎难下,于是借机搭上天梯。
“好了!你就不要再闹了。平日里还不够讨人嫌的。”公公不耐烦地道,“家应该以和为贵。家有贤妻,男人在外才不着横祸。只有你们彼此和睦了,我和明儿才能在外安安稳稳的做生意。你们连这个都明白吗?”
听了公公的一席话,我心中不禁暗暗窃喜。虽然他一味的避重就轻,但总算也替姨娘出了一口气。
姨娘生性懦弱,面对婆婆存心刁难和挑衅,她总是一贯的忍气吞声,迟迟不愿与她撕破脸面。还好,这一切都被英明的公公看得剔剔透透,明明白白。
柳妈说得对,姨娘失势主要原因就是她没能给何家生个儿子。而这恰恰助长了婆婆倚强凌弱的嚣张气焰。平日里,幸亏她还有公公袒护着。否则真得让人难以想象,她会被势力的婆婆作践蹂躏成什么样。
“姨娘!为何不见晓琰出来吃晚饭?”见大厅里一片寂然,我借机探听虚实。
“她最近有些不舒服。”姨娘恹恹地抬起头,“多亏了你的劝导。她现在终于想通了。她正筹备着打算要去海宁读书呢!”
“哦!原来是这样!”我故作惊讶地一笑。
晚饭就这样在没有硝烟的‘战火’中散了。
坐在日光灯下,我把自己‘已有身孕’的事情写信告诉了祖明。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正要在床上躺下。房门突然被推开。晓琰失魂落魄地走进来。
“嫂子!你终于回来了!我真的好害怕有一天,我会丧失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她的话透着绝望,像似荆棘一样刺痛着我的心。我怜悯地把她拥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好死不如赖活着。一切灾难总会过去的。你千万不能心灰意冷,学嫂子做那样的傻事。一切事情有嫂子给你撑着,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们这才刚刚开始实施第一步计划,就已经取得了圆满成功。接下来的戏就由我一人上演了。难道你还信不过嫂子吗?”
“不是我信不过你,嫂子。”她脸部的肌肉突然绷紧了,哀怨的眸子深深地望着我,“我只是后悔当初没有听信你跟妈妈的话儿。我一意孤行,只顾忘形的沉溺在爱情的魔掌中。最终却被他害得体无完肤,欲死不能。我那么爱他。没想到他反而会给我致命一掌。让我所有梦想都成了泡影。他无情地打落了我的天灵盖。今生今世我不可能再相信所谓的爱情了。我更不会就这样轻易地善罢甘休。我要让他血债血偿。他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一定要在他身上一点一滴的讨回来。”
看着她深邃的眼眸涌动着一种浓重的杀气,我禁不住一阵憾然。昨天他们还是一对花前月下的甜蜜恋人,今天却又变成了一对势不两立的冤家仇人。而且彼此痛恨到了扬言要杀掉对方的恐怖程度,实在让人胆寒。
血债血偿?
天哪!她究竟想要干什么?我一阵狂乱,突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于是我有些忐忑不安地抓住她:“小姑姑!你一定要理智,做事千万不能再冲动。这杀人是要偿命的。”
“嫂子!事情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严重。我自有分寸。”她苦笑。
“不行!”我严厉地阻止道,“我是不会让你为了复仇而去冒险的!”
“嫂子!我只是想为自己出口恶气而已,我向你保证绝不伤他性命。”
“那也不行!”我语气十分坚决。
“嫂子!”她眼里又泛动了泪花,“我只是想让他为我和肚里的孩子付出相应的代价。我保证恩怨平息之后,我绝不再找他麻烦。我会彻彻底底地忘掉他,然后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平息是非之后,你真的能够做到心如止水吗?”我有些不肯相信。
“怎么不能?我的心已经死了!”她不置可否,语气十分诚恳。
“一切随你吧!”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为了让你燃起重生的希望,我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不要伤他性命。”
“这个很简单!”她轻蔑地自嘲道。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能把身强力壮的艾珂凡怎么样?更何况,他是一个有着众多保镖保护着的大腕明星。
想到这里,我才稍稍安然了许多。顶多晓琰狠狠羞辱他一番出口恶气罢了。要他性命?这也太夸张了吧!
转眼间,晓琰‘去海宁读书’的日子到了。目送她的车子消失在了尘土飞扬的马路尽头,想到火车站那边有曹叔李妈诸人接应,我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然后扶起姨娘走进了屋里。
晚上趁着浓浓的夜色,我从后门偷偷溜出了何家。
赶到曹寓后,看着晓琰已经妥善的安置下来。我才又匆匆溜回了何家。
坐在日光灯下。我习惯性地打开日记本,奋笔直书地写下了下面一段话:我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我已给祖明写信声明,自己已有身孕的‘事实’。而这在何家,似乎也已经成为一个不可扭曲的‘事实’。虽然我心里一直压抑的那股犯罪感与日俱增,但为了能够让晓琰顺利脱身生下孩子,我已不可能再回头了。尽管我总是忍不住的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祖明,但是一想到晓琰那苦苦哀求的眼神和我曾经对她做出的承诺,我却又总是情不自禁的收住了笔。
匆匆写完,我小心翼翼地又把日记本重新锁了起来。
半个月后,我终于收到了祖明的第一封回信。从他的信中,我仿佛可以看到他脸上那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他说他会在孩子出生之前尽快赶回来的。这让我忍不住有些担忧。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算一步吧!
时光飞逝,柳妈给我缝制的假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大起来。这让我行动越来越不自由了。甚至不敢四处走动,唯恐一不小心会露了马脚。
就这样,我心惊胆战,惶恐不安的在何家过着日子。
三个月后,我果然在报纸上读到了有关艾珂凡被殴打的新闻。这是一条特别醒目的头版新闻。不过事态的严重性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那一行鲜红的字体:红极一时的大腕明星艾珂凡午夜遭遇悍匪群殴,被剜断双腿筋骨致使下肢终身瘫痪。
天哪!她曾经还一度向我保证绝不伤他性命。这与杀了他有何区别?
我悲愤得一时难以抑制,于是我怒气冲冲地赶回曹寓。看她婰着大肚子坐在窗前的椅子里,胳膊肘子底下压着早已被泪水浸湿的报纸,我肚子里那团理直气壮的怒火突然荡然无存了。
“买凶伤人终究是违法的。我看你还是先避一避风头再说吧。我这就让李妈玉钏给你收拾东西去。”我不动声色地向她道。
“不必了,嫂子!”她波澜不惊地仰起脸,“虽然当初我没有把握判断他是否真的爱我。但是今天我却有十足把握断定他绝不敢再让巡警继续查下去。”
“你是在跟他赌?”我不置可否的。
“不!我了解他!他根本不敢正视自己的罪行。”她神经质地冲我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