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尤其多,整个广固城笼罩在茫茫雪色之中。燕宫在广固城最中心,象征庄严肃穆的黑色宫瓦覆了一层厚厚的雪。
一大早正阳宫的太监过来传话说陛下下了早朝要过来流华宫用膳,夫人魏栩湮吩咐侍婢素衣到御花园采红梅枝头的晨雪为陛下烹茶。
“这个冬天可真难熬…现在才二月,都数不清这是第几场雪了。”说话的正是素衣。
“素衣姑姑,你切莫说了…越说越冷了。”素衣身旁的小人儿说着,冷得跺起了小脚儿……
“你呀…,再忍一忍,这就采好了,清晨的风凛冽得狠,下次莫要再跟来了。”素衣看着只有十岁的琉夏,笑道。说着边把枝头的雪抖落到青瓷瓶里……
“啊,不要…素衣姑姑,你看我不冷了……”琉夏一听素衣说不让她跟来,忙停下来道:“宫里太无聊了,我陪姑姑来这御花园采雪就当消遣嘛……”说完还调皮地冲着素衣眨了眨眼睛。
素衣无奈一笑,琉夏毕竟还是个孩子。看着身边的小人儿。不由得忆起了往事,心头涌起了阵阵苦涩……
素衣是个孤儿,自幼便入魏府为奴,一开始是伺候魏老夫人,自打魏栩湮出生老夫人便让其伴随左右,寸步不离,主仆感情深厚。跟随魏栩湮已经快二十年了,小姐及笄便被纳入宫中,自己也快要三十岁了,时间真的好快……
琉夏六岁时,家乡遭遇战乱,娘亲带她逃难至广固城,不想刚到广固城娘亲就身染恶疾,不治撒手人寰。娘亲曝尸于市,六岁的琉夏跪坐在旁哭喊着娘亲,顶着高高的日头,一会儿便晕了过去。魏栩湮乘车遇经此幕,甚是不忍,便吩咐素衣把琉夏带至魏府收做了丫鬟并且安葬了她的娘亲。
琉夏睁开眼,看见魏栩湮和侍候在侧的素衣正坐在床边焦急的望着她,见她醒了,素衣喜道:“小姐,她醒了。”
魏栩湮长舒了口气,似是心中一块石头落地:“醒了便好。”
“你们是谁?这是哪儿?我娘亲她……”琉夏慢慢坐起来,一想到自己的娘亲还没说完便又抽泣起来。
魏栩湮握住琉夏的小手,心疼地看着她,缓缓说道:“你的娘亲已经去了,我吩咐了人,把她安葬在城郊的秋岩山下,等你好了,我便带你去看望她……”
望着那双不知所措的眼睛,魏栩湮道:“这里是魏府,以后便是你的家了,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六岁的琉夏进了魏府,成了栩湮的贴身小丫鬟,坎坷的经历使琉夏的心智比一般同龄孩子成熟,也更懂得隐忍。
三年后,皇帝慕容超将魏栩湮纳入后宫。素衣和琉夏作为陪嫁侍婢跟随魏栩湮一起入了宫。
素衣和琉夏一人抱着一瓶散发着梅香的晨雪,回到了流华宫。
流华宫坐落在皇城的西苑,宫殿规模不大可是景色很别致,更重要的是,这是后宫中离陛下的正阳殿最近的,由此可见,慕容超对魏栩湮的宠爱非同一般。
魏栩湮出身礼乐之家,容姿俏丽,肤如凝脂,早在坊间就传有“南燕第一美人”之称。父亲是礼官大夫,自幼受父熏染,知书达理,进退有节。更重要的是,魏栩湮虽是出身名门,但身上无半点骄纵之气,且为人谦和善良,说话柔声细语的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这点也最为慕容超所喜。
“是素衣回来了吗?”流华殿内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正是夫人魏栩湮。
“回夫人,正是素衣姑姑和琉夏回来了。”殿外候着的一个丫鬟复道。
琉夏这个淘气鬼,怕是又赖着素衣了带她出门了…魏栩湮想到这里不由得抿嘴一笑,对外面道:“快进屋来。”
栩湮话音刚落,便看见厚厚的皮毛帘子被掀开,露出一个梳着丫鬟双髻的小脑袋,琉夏先进了殿内,后面紧跟着素衣。
“近几日清冷的很,看把你冻得,快去暖炉边上暖暖。”栩湮看着琉夏泛着紫红的小脸,煞是心疼想想又觉无奈。
“夫人莫需担心,琉夏十岁了,已经是个大人了……”说着便努着小嘴儿的费力的踮了踮脚。
栩湮和素衣见状,相视一望,只觉得好气更好笑,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小琉夏在她们的陪伴下已经慢慢走出了母亲离世的阴影,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是啊,我们的小琉夏长大了。”素衣走到暖炉旁,捏了捏琉夏的小脸,冲着她俯身一笑。
这时,殿外的侍女急急说道:“夫人,正阳殿的公公来报,说是早朝已退,陛下这会儿怕是快要到咱们宫门口了。”
“知道了,退下吧。”素衣回了外面的侍女,便拿过魏栩湮的大氅为其披上。
又为魏栩湮稍作整理,三人便随其出了流华殿,刚行至宫门,便看见慕容超已下了步辇直直的跨门而入。
先帝慕容德膝下无子,慕容超五年前寻亲至南燕,慕容德死后便将皇位传给他。
世人皆说慕容氏一族无论男女容貌体态皆是俊美无比,果然所言非虚,这慕容超虽在外流亡多年,一路遭遇战乱不断,落魄时更是为奴为质,可以说历经无数艰难险阻,却见他依旧散发着温润如玉的气质,慕容超身长八尺,腰有九围,身穿紫绣龙袍;腰系文武双穗条;足穿一双嵌金线飞凤靴。肤色白皙,五官轮廓分明,犹如雕塑一般,剑眉下是一双清澈的眸子,显得明亮而又深情。
“臣妾迎接圣驾来迟,罪该万死。”说罢,魏栩湮便要跪下拜罪。
慕容超一个跨步,顺势把她揽进怀里,勾唇一笑,温柔的望着魏栩湮:“朕不让人过早通报就是不想湮儿久立于这寒风之中,若说有错,那岂不是朕的错。”低沉而又带有磁性的男声款款而出,
“臣妾不敢……”,抬头迎上那双深情的眉目,眼神中带有些许的戏谑,光洁精致的小脸却也涨红了,俨然还是一副小女孩儿的娇羞,低了头缓缓而道:“外面风大,湮儿已为陛下烹好了热茶……”
慕容超见状,随即开怀一笑。便向流华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