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不约而至
在等候父母家人到来的日子里,是文素和伍桓最快乐的时光。他俩无忧无虑,有的尽是对将来美好生活的向往。一连数日,他们都流连于山间小溪、徜徉在湖畔林荫、陶醉在花前月下,尽情地享受二人世界的乐趣。但是,万万没想到,宫错为找唐雎也来到了安阳。
宫错和楼玉一样,也想到了唐雎的原籍,也和郑珠一样,在唐雎的书里,发现了阳丘这个地名。于是,他怀揣希望,来到安阳,准备去找阳丘碰碰运气。
他骑马走在大街上,见路边的墙根下,有三个蓬头垢面、敞胸露怀的流浪汉蹲在地上,用小木棍玩画蛇添足的游戏。他们三人,一个胖汉,一个络腮胡,另一个是独眼龙,一壶酒放在当中。三人各自画着一条蛇,胖汉先画完,扔掉木棍,大笑抓过酒壶,仰脖就喝。眼看就要喝光,络腮胡与独眼龙急忙来抢,三人打作一团,路人见状纷纷躲避。
宫错早就想招募几个马仔,见了他们三人,觉得很合适,便大笑起来。三人听见笑声,停下手,转头望来。
宫错指着远处笑道:“你们看那些狗,平日或立或坐或卧,相安无事。一旦有人扔下一块骨头,立即就相互呲牙裂嘴咆哮,打得不可开交,你们也一样。”
三人大怒:“你说什么?”“想找死啊。”撸胳膊挽袖子走上前来。
宫错从怀里掏出两块金饼,相互敲打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三人瞪大了眼睛,紧盯着金饼。宫错将两块金饼分别扔给络腮胡和胖汉,独眼龙瞪起一只眼叫道:“还有我呢?”宫错又掏出一块扔给他,说:“我请三位壮士饮酒,如何?”
三人大喜,一起弯腰作揖:“多谢多谢。”
宫错领着他们进入一家饭馆,叫来酒菜,四人开怀畅饮,谈笑风生,不知不觉都有醉意。
“承蒙先生厚爱,我们兄弟三个跟定你了。”络腮胡献媚道,胖汉也说:“是啊,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跟着你,我们绝不反悔。昔日,孟尝君有门客三千,其中不乏有鸡鸣狗盗之徒。我们三人虽不才,但绝不止鸡鸣狗盗那点本事。”
独眼龙插话:“我们虽然不敢比豫让、聂政,但也知道忠义二字。”
胖汉似乎有点见识和文化水平,他引经据典拍马屁说:“我听说过,当年中山国君曾宴请国中士人,大夫司马子期也在其中。由于羊羹没有分给自己,司马子期一生气便跑到楚国,鼓动楚王攻打中山。中山君逃亡,有两个人提着武器跟在他身后。中山君回头问这两个人:‘你们是干什么的?’两人回答说:‘我们的父亲有一次快要饿死了,是你赏给他一壶熟食吃才得以活命。他临终前说:‘中山君有了危难,你们一定要为他而死。’所以特来为君效命。’中山君仰天长叹道:‘施与不在多少,在于正当人家困难的时候;仇怨不在深浅,在于是否伤了人家的心。我因为一杯羊羹亡国,因为一壶熟食得到的两个勇士。’如今,先生解救我们兄弟三人于穷困潦倒之际,此恩此德,我们一定终身相报。”
宫错大喜:“好好好,那我就愿做智伯、严仲子和中山君。来,请。”
四人举酒一饮而尽,接着吃喝,直至尽兴大醉。
黄昏,伍桓拎着一个食盒走在街道上。忽然,他身子一闪,闪进了窄巷,朝前望去——只见宫错骑马在前,胖汉、络腮胡与独眼龙都换上了新衣,挎剑跟在后面,在大街上招摇过市走过。
伍桓压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宫错,他低头思索片刻,转身离去。回到客舍,他告诉文素:“我见到宫错了。”
文素一愣:“宫错?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那谁知道,还带着几个人呢。”
“难道我家里出事了?”文素担心起来,伍桓思索着说:“不会吧?要是秦王知道你逃走,早就派兵在城中搜捕了。”
“那他来干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伍桓紧张起来,他吹灭灯,窜到门前,从门缝往外望。门缝外透过来的灯光,射在他脸上。看了一阵,他轻手轻脚地回到榻上,小声对文素说:“是宫错他们,就住在隔壁。”
“他到安阳干什么,我没兴趣,只想知道我家里是否有事。”
伍桓略思片刻,说:“你等等。”他起身穿鞋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听,拉开门闪了出去。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伍桓闪了进来,把门插上,跑到榻上坐下,低声道:“客舍主人说,宫错他们向他打听阳丘在何处。”
“阳丘?”
伍桓回忆道:“我曾经在唐雎的书里,看到过这个地名,当时并没在意。他既然要去阳丘,可以肯定,他此行安阳,与你我无关,你家里也不会有事。”
文素舒了一口气:“这就好。”
“那么,他去阳丘干什么呢?”伍桓又觉得好奇,文素说:“想必他也看了唐雎的书,前去按图索骥,很可能是去找唐雎。”
“不会吧?”
“你真是愚不可及。唐雎的失踪,是秦王最大的心病。唐雎生死不明,秦王一天也不得安宁。”
“秦王已赦免安陵,他还找唐雎干什么?”
文素分析道:“无非有两个目的:一是请出为帝师,辅佐他治国安邦。二是除之以绝后患,非此即彼。因此,他必须找到唐雎,无论生死。”
“难道唐雎在阳丘?”
“这很难说。不过,唐雎是个大智之人,既然消失了,就没那么容易找到。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已是世外之人,任何事都与你无关,好好做你的隐士吧。”
窗外一轮明月当空,两人借着月光对饮,直至醉卧沉睡。
荡水之上,一艘小船顺流而来。船头上坐着郑珠,楼玉在船尾摇橹,他俩也是去阳丘寻找唐雎的。来到一水平波静之处,楼玉把船泊岸,两人吃了干粮以果腹。在皎洁的月光之下,沐浴着和曛的微风,郑珠依偎在楼玉怀里,吹起了骨笛,笛声如泣如诉。楼玉和着笛声,低声吟唱:“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次日一早,宫错、胖汉、络腮胡与独眼龙吃过早餐,出了安阳城,一路打听,直奔阳丘而去。
洹河之滨,伍桓与文素信步走来,他俩是去寻找当年苏秦订立六国合纵之盟遗址的,伍桓已经向往已久了。
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了一座三级土台,高约三米,顶端平台约五十多平方,四面都有台阶,有的地方已坍塌,到处杂草丛生。伍桓兴奋起来,指着土台说:“看,那就是当年苏秦拜相之处。”
两人跑了过去,登上土台,伍桓眺望前面滚滚洹河,感慨道:“当年,苏秦约六国诸侯会于此地,刑白马歃血为盟,结为兄弟之国,令秦兵不敢出函谷关十五年。他兼佩六国相印,天下从风而服,可谓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你也有机会显达于世,不要感慨古人。”文素说,伍桓笑道:“但愿如此。”文素又说:“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只要你有心,锲而不舍,何愁大功不成。”
两人眺望风景,一边闲聊,转身走下台阶。
文素蹦跳着下台阶,突然哎哟一声,坐在地上,抱着右脚,疼的直咧嘴,伍桓急忙跑过去:“怎么啦、怎么啦?”
“哎哟,我的脚。”
伍桓抱起她的右脚,脱去鞋,为她揉搓。搓了一阵,问:“好点了吗?”文素穿上鞋,咬牙说:“走吧。”伍桓搀扶着她起身,走没两步,文素又坐在地上,伍桓干脆把她背起来朝前走去。
他俩刚走一会儿,宫错一行人也来到土台前。
河边走来一个扛着钓竿、提着鱼篓的中年人,宫错上前打招呼:“这位仁兄请了。”
中年人打量一下问:“先生,有什么事吗?”
“请问,阳丘在哪里?”宫错问,中年人转身手一指:“喏,不就在那里。”宫错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座草木葱茏的矮山,孤零零的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宫错拜谢:“多谢了。”一行人朝阳丘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