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祸端开始
这天上午,在距离安陵不远的大路上,秦军的步骑兵在浩浩荡荡行进。大路一侧,是静静流淌的汶河。
一辆战车上,坐着青年将军王贲。他双手拄着宝剑,目视前方。王贲的身后,秦兵们押着一串衣冠不整的魏国群臣及其妇孺家属,个个面容憔悴、没精打采,有的人脸上身上有血迹。
战车上的王贲不经意地转头望了一眼——远远地望去,河对岸,一片民居掩映在晨曦之中。
王贲叫了一声:“停下。”
驾车的士兵勒住缰绳,马车停下。后面的队伍也依次停下。
一名年轻的军官纵马赶来,停下问:“将军,有事吗?”
王贲手一指:“那是什么地方?”
军官看了一眼说:“不知道。”
“你就这样回答我?”王贲有点不高兴。
军官赶紧说:“请将军稍候。”掉转马头跑开。他来到被押解的魏臣队伍旁停下,扫视了一下,用马鞭指着一名四十来岁的魏臣说:“你,出来。”
魏臣不知他要干什么,一时非常惶恐。两名秦兵将他推了出来。
军官将他带到王贲的马车旁,王贲手指着安陵方向问:“我问你,那是什么地方?”
魏臣看了一下,赶紧答道:“那是安陵国。”
“安陵国?”
“是的,那是当年魏襄王封给他弟弟魏鲤的领地。方圆只有五十余里,数千人口,国君是为安陵君。”
“有没有兵马?”
“没有,你都看见了,历代安陵君惟恐引起魏王的猜忌,至今不仅没有一兵一卒,甚至连城墙都拆除了。”
王贲思索着。就在此时,身后传来喊声:“王将军、王将军!”
王贲站起身,回头望去——楼玉和蒙威挎着包袱、背着宝剑,风尘满面,纵马飞驰而来。
楼玉和蒙威来到战车前,跳下马来,向王贲施礼:“王将军。”
王贲仔细端详二人。楼玉摘下帽子:“怎么,认不出来了?”
王贲认出来,露出惊喜的神色,赶紧跳下车,在楼玉胳膊上连连拍着,高兴叫道:“楼玉,哎呀,怎么是你啊,简直是从天而降。”
“多年不见,我是不是变得苍老了?”
“看得出来,你这些年在外,一定是倍尝艰辛。哎,你这是从哪来呀?”
“我从楚国回到咸阳,得知大王已驾临魏地,就匆忙赶来了。你呢,你这是往哪儿去?”
“我刚攻破了濮阳,这些人都是逃到那里的魏国大臣。我现在赶回大梁,要将他们献于大王驾前。”
“大王现在大梁吗?”
“对,大王已经亲临魏都,准备部署下一步的攻楚之战。”
楼玉奉承道:“老将军王翦破了燕赵,现在你又灭魏,你父子二人为我大秦立下了万世不朽之奇功啊。”
王贲哈哈大笑,转身叫道:“张将军。”
“在。”
王贲指着安陵方向下令:“你率所部顺带把这安陵小国给灭了,将安陵君及其族人都押到大梁来。要留意,看那里能否找到豫州鼎。”
“遵命。”军官掉转马头要走,楼玉急忙拦住叫道:“哎,等一等。”
“怎么啦?”
“不急、不急,我有话和你说。”楼玉见路边有块草地,便拉着王贲的胳膊:“来来来,我们到这边说话。”
两人来到草地上坐下。
楼玉卸下包袱,打开,拿出一个一尺多长的竹筒,从里面倒出几枚竹简递给王贲:“你先看看这个。”
王贲接过:“这是什么?”
“你先看完再说。”
王贲看竹简,看着看着,露出惊讶的表情,猛地抬起头来,指着对面的安陵问:“是这个安陵吗?”
“现在我还不敢断定,正因为如此,才不能轻举妄动。据我所知,这竹简上所说的唐雎,是个魏人。博学多才,能言善辩,魏公子信陵君尊其为师长。如果是他,那么豫州鼎就不会在别的地方。”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打算去那里打探一下。安陵先不要动,待我查明情况后再说。”
“那好,我先去大梁,等你回来后,再和大王商议。”王贲站起身来,拍了拍楼玉,上了兵车,率部继续行进。
楼玉让蒙威在一个路边客舍也就是旅馆等候,他独自前往安陵进行侦查。
骑马走了约摸两刻钟,进入安陵境内。此时,他感到内急,见路边菜地里有一座土墙茅草屋顶的厕所,便牵马快步走了过去。
当他来到门口时,伍桓一边系着裤子,一边走里面走出,两人正好打个照面,顿时都楞住了。
楼玉叫了起来:“哟,是你呀。”
伍桓也认出他来,大叫道:“啊,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啦?”
“你稍等一下,我内急。”楼玉把马缰绳递给伍桓,一边解裤子一边跑了进去。
“哎呀,真是象做梦一样。”伍桓感叹道。
楼玉在里面说:“是啊、是啊,所以对于朋友来说:天下之大,相隔万里,百年难得一见;天下之小,如处一室,朝分而暮聚。我还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没错、没错,我至今还记得,在寿春你帮了我一把,当初我都忘了道谢,现在补上,多谢、多谢了。”
“小事,不值得一提。”楼玉在里面说,伍桓在外面问:“哎,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姬瑕。怎么,你现在才想起来问我?”
“现在问也不晚啊。哎,还有一位呢?”
“哦,他没来,”楼玉在里面说:“伍桓,要不是上天让我们在此相会,你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我的名字。哎,你是哪里人?怎么到这里来啦?”
“我是燕国蓟城的士人。上次在寿春,本打算求荐于楚王,期盼有个出头之日,却被那些小人赶了出来。后来我离开楚国,跋涉数月回到蓟城老家。没想到燕国已被秦兵攻破,家人都不知去向,只得浪迹天涯。途经此地时,因饥饿昏倒在路边,被这里的人所搭救,于是在此安顿下来。哎,你怎么来这里了?”
楼玉系着裤带走了出来,搂住伍桓的肩膀:“来来,我们坐下说。”他把伍桓拉到离厕所不远的土坎上坐下,聊了起来:“你问我为什么到这里来?那我就实话告诉你,我是寻鼎而来。”
“寻鼎?寻什么鼎?”
“你看过秦王的悬赏寻鼎诏告了吗?”
“这谁不知道?天下人皆知。”
“我就是来找这个豫州鼎的。找到它,把它献给秦王,以此来换取富贵。”
“你真够死心眼的啊,这种富贵能那么轻易得手的吗?”
“‘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你是个读书人,应该知道的。”
“哎,你怎么找到这儿来啦?”
“我问你,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唐雎的人?”
“有啊,怎么啦?”
“我已经查清楚了,三十一年前,这个叫唐雎的人,在泗水边发现了豫州鼎,并将其运到了安陵。”
伍桓怔了一下,说:“还有这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不能证明没有。你不知道,只能说,他没告诉你。”
伍桓想了想,连连摇头:“不不,就算他没告诉我,其他人总该知道吧?可我到此几个月了,从来就没听人说过。”
“那好,我问你,你是否愿意帮我的忙?”
“本来是不愿意,但是,谁让你帮过我呢?”
“那是个小意思。只要找到豫州鼎,你我都可以得大富贵。”
“你要我怎么帮你?”
“这个慢慢再说,我得先睡一觉,我都快累死了。”
“那好,我们走吧。”
两人起身,牵着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