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小人难防
“臣还有一事要请我主恩准。”伍桓道。
“说吧。”
“请大王将安陵公子和文素还给安陵。”
秦王脸一沉:“你又来了。”
伍桓争辩道:“大王当初以公子和文素为质,无非是为了得到豫州鼎。现在已证明鼎不在安陵,公子和文素就没有必要再留在许地。请大王三思而恩准。”
秦王楞了一下,冷笑道:“伍桓,你果然聪明。索还公子,你就可以得到安陵君夫人的赏金。然后带上文素、郑珠两个美人,再加上寡人的五百黄金,可以远走高飞,逃到楚国,再也不回来了,对吧?”
伍桓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
“我笑大王还是信不过臣。请问大王:楚国还能维持多久?”
“最多半年。”
“秦国能立国多久?”
“千秋万代。”
“再问大王:臣投奔项燕,能得何位?”
“不过是个门客。”
“臣为大王建功立业呢?”
“封侯赐地。”
“是啊,臣舍弃一个千秋万代的强国,去投奔一个最多只能维持半年的弱国;舍弃封地爵位,去当一个无名无实的门客,世上大概找不到这样愚蠢的人了。再说,秦很快就要一统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还能跑到哪儿去呢?大王如果信任臣,就让臣赴楚,如果不信任,就即刻将臣五牛分尸。臣以死来表明对大王的忠心。”
秦王听了,不禁大笑起来。其实,当初将安陵公子和文素当做人质,无非是胁迫伍桓交鼎。就算是放了他们,又岂能跑出自己的手心?于是,秦王便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孤以言相戏,何必当真呢?好吧,寡人答应你,就让公子和文素跟你一起回去吧。”
伍桓大喜,急忙深深一揖:“多谢大王。”
尉缭过来,拉起伍桓的手:“走吧。”两人一道出门。
来到门外,尉缭把伍桓拉到一边,小声说:“伍桓,好手段啊。”
伍桓一愣:“太尉,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瞒得过大王,却瞒不过我的眼睛。”
“我不明白。”
“别再装糊涂了。”尉缭冷笑道:“那几册书里,其他都是唐雎手书,唯独记载豫州鼎的那几片,就是你伪造的。”
“我……”伍桓还想分辨,尉缭打断:“行了,别再狡辩了。这种事当年我也干过。你虽然伪造的天衣无缝,可是要论起造假,你跟我比,还差得远呢。我实话告诉你,对于什么豫州之鼎,我根本就不感兴趣。你只要给我拿回来楚国的军情,什么都好说。否则,我就要在大王面前揭穿你,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懂吗?”
伍桓还想抵赖:“太尉,我冤枉啊。”就在这时,尉缭远远看见,赵高领着宫错走来,便喝道:“别废话,跟我走。”
他把伍桓拉到拐角处,指着说:“看见没有?”
伍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宫错跟着赵高进了寝宫门。“此人是个小人,”尉缭低声说:“你要小心提防。防小人如同防火、防盗、防洪灾。否则,你的大事将会毁于疏防,明白吗?”
他俩正说话的时候,宫错已经进入书房,来到秦王面前,跪下:“臣宫错拜见大王。”
秦王问:“十日来,伍桓找遍了整个安陵,都未见豫州鼎,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宫错对伍桓的怨恨、嫉妒由来已久。这是因为,伍桓在尚未转运时,就不买他宫错的帐,甚至还当面不给好脸色看。另外,他本是个有野心的人,又是安陵君最宠信的家臣。唐雎之后,最有可能继任安陵大夫的就是他,却没想到被伍桓这样一个外地人给拔得头筹,甚至正在得到秦王的青睐,你说他能不嫉恨吗?小人最会记仇,一有机会就要报复。即便是无冤无仇,为了自己的私利,也会在背后算计、陷害别人。只有将伍桓扳倒了,他才能取而代之。否则,他将永无出头之日。于是开始打小报告:“臣斗胆直陈,伍桓掘墓寻鼎,名义上是献鼎于大王,实际上是欺君。”
“哦,此话怎讲?”
“安陵私藏传世重宝,已构成大罪。伍桓唯恐大王兵加安陵,因此打算找到鼎之后,将其偷运出境。这样,鼎不在安陵,大王就不会怪罪了。这就是欺君。”
秦王吃了一惊,又不能完全信他的话:“哦,他真是这样想的?”
“千真万确。不仅如此,在文素一事上,他更是欺君太甚。”
秦王一怔:“什么,文素?”
“文素的父母从未将她许给任何人家。那份所谓的聘书,是伍桓为了得到文素,诱骗文素的父母写下的。”
“竟然有这样的事?”秦王将信将疑,宫错进一步说:“大王不妨可派人明察暗访,臣如有半句虚言,甘愿受斧钺之刑。”
秦王从案上拿起那卷竹简,展开递给宫错:“你看看,这卷书简是谁所作?”
宫错接过看了一眼说:“是唐雎先生所作。”
“你再仔细看看上面的内容。”
宫错仔细看过后,惊愕地抬起头来:“豫州鼎在楚国?”
“这是伍桓在唐雎的遗留之物中找到的,你对书中所记载之事是怎么看的?”
宫错虽然熟悉唐雎的文字,但幸亏他的文化素质还不够高,没有看出真假。他思索片刻说:“在安陵,最有可能藏鼎的地方都找遍了,但仍不见其踪影,因此,书上所记载的,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你今天来密举伍桓,令寡人耳聪目明,孤看到了你这片忠心,于心甚慰。刚才伍桓向寡人请求去楚国,一是为了寻鼎,二是为秦刺探楚国的军情,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伍桓性狡诈,心难测。这次他请求赴楚,其真实意图是什么,尚不得知。臣担心的是,他此去归来再次欺君。”
宫错是个什么样的人,秦王早就心中有数。大凡高明的领导,用人,既要用君子,也要用小人。对下属平衡关系,让他们相互掣肘,以便全面掌控和驾驭,秦王也不例外。他故意作沉思状,说:“是啊,这正是寡人所不放心的。”
宫错跪下说:“臣愿意跟随伍桓深入楚境,时刻监视他。这样,他是忠是奸,大王就一目了然了。”
这正中秦王下怀,他一拍案:“好!孤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只要得到了豫州鼎和楚国的军情,寡人必杀伍桓,让你取而代之。”
宫错连连磕头道:“多谢大王圣恩。”
“你要随他入楚,一定不能令他对你有所怀疑。否则,你们两个都将一事无成,明白吗?”
“臣明白,请我主放心,宫错自有良策。”
于是,秦王赐给他一面刻有“秦王御制”的铜牌,以证明其身份,并对他说:“伍桓后日就动身,你赶紧回去准备吧。”
“是。”宫错磕头,起身退出。
赵高来报:“大王,楼将军来了。”
秦王脸一沉:“让他进来。”
楼玉走入,在秦王面前跪下:“楼玉拜见大王。”
秦王冷面盯了他一眼:“豫州鼎找到啦?”
“楼玉特来领死。”楼玉不敢抬头,秦王冷冷道:“起来吧。”
楼玉不敢起身,低头说:“楼玉无能,有负大王厚望,愿自裁以践诺言。”
秦王忽然脸上堆起笑,起身下榻,亲手将他扶起:“什么领死、自裁啊,快起来、快起来。”
楼玉垂手站在一边,仍不敢抬头。
“将军百战,哪有只胜不败的道理?寡人不怪你。”秦王和颜悦色,拍了拍他的肩膀。楼玉不敢说话,秦王将他按在榻上:“来来,坐下说话。”
楼玉顿时感动的泪流满面。
秦王冷眼瞥了他一下,立即又堆起笑容:“你看你,又没有失城失地,何至于此啊?来,你先看看这个。”将竹简递给他。
楼玉小心翼翼地接过细看,看完后惊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唐雎亲手所书,记载着他自己亲历的这段往事。和你得到的那几枚书简所记载的,是同一件事。豫州之鼎究竟是在楚国,还是藏于安陵,现在无法断定。因此,寡人决定派遣伍桓入楚,前去一查究竟。”
“那臣该做些什么”楼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