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救美
文素和安陵公子作为人质,随同秦王被带到许地,住在原魏王的行宫里。秦王给予她以王妃般的待遇,吃的住的用的,都是当时世界上最顶级的。秦王企图以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生活,来打动她的芳心。
黄昏,华丽的行宫饭厅内灯火通明,帷幕前摆下了编钟、磬、箜篌、古琴等乐器,乐队已经做好了演奏的准备。十几名内侍走马灯似的来回穿梭,将各种美味佳肴摆在了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案上。
文素在几名侍女的簇拥下,来到案前坐下,乐队奏乐。在古朴幽雅的乐曲声中,文素开始进晚餐。不时有侍女过来,往盘中添加。
秦王走了进来。
侍女们一起跪下,口呼:“大王。”
秦王点点头。
文素起身施礼,秦王忙说:“快坐下、快坐下。”
文素坐下,旁若无人地用小勺一点一点地喝汤,显得气定神闲,处事不惊。
秦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欣赏着、琢磨着,微微点头。
文素品了一口汤,开口说话:“大王。”
秦王一楞:“啊?”
“何时让臣妾返回安陵?”她的语气淡然。
“寡人已经同伍桓说过了,只要他献出宝鼎,你和安陵公子就可以回去。”
文素放下小勺说:“臣妾手中针线,可以缝衣冠,但不可补溃堤;可以连犀甲,但不可造马车。如今大王让安陵人做不可能做到的事,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这番话,让秦王完全始料不及。他没想到,文素不仅敢说,而且能说出这样有水平的话,这令他对眼前这个小女孩更加有兴趣。他略思片刻,说:“飞龙潜入深渊,因为它知道水底有夜明珠;猛虎奔突莽原,因为它知道村野有牛羊。寡人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就不会威加小小的安陵了。”
“大王所说的真凭实据,究竟是什么样的真凭实据?”
“寡人已经得到了记载此事的竹简,还有原魏国宦官李霖亲口证实:当年,唐雎的确得到了豫州鼎,并将他运到大梁。魏王惟恐惹祸上身,不敢收纳,唐雎便将鼎藏匿于安陵境内。书凭人证皆有,寡人岂能不信?”
文素的语气依然平淡:“当年智伯率韩魏两家围攻晋阳。因城中兵器不足,赵襄子便融化宫中铜柱,铸为戈矛和箭镞。臣妾记得,小的时候曾唱过一首儿歌,叫做‘泗水中,得重宝。化金鼎,铸犁耙。’这是否也可以作为证据呢?是否可以证明,当年豫州鼎失落之地的百姓,得到了宝鼎,将它融化铸为农具了呢?”
秦王不禁对这个能言善辩的小丫头刮目相看。他笑了笑,说:“儿歌岂能为信?寡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传闻。”
“大王想过没有?豫州之鼎乃是天下名器,国之重宝,又是当年西迁入秦时丢失的。将它铸为他物,无疑要招致杀身之祸,人人闭口还来不及呢,谁敢说出去?却没想到,从孺子口中唱了出来。”
秦王哈哈大笑,说:“想不到小小年纪,却如此能言善辩。好啦,不说这些了。”他眼珠一转,说:“文素,寡人想与你同车载入咸阳,正式册封你为妃,与寡人共享荣华富贵,不知你意下如何?”
文素不动声色,不语。
秦王察言观色,进一步说:“只要你答应,寡人将不再加罪于安陵。它作为秦之国中之国,将永存万世。除此之外,你的家人都将封爵赐地,承袭于子孙后代。”
“能成为帝王之妃,文素当然求之不得。不过……”文素停顿了一下,秦王赶紧问:“不过什么?”
“不过臣妾早已被父母许配给他人为妻了。”
“谁?”
“安陵大夫伍桓。”
秦王一楞:“不可能。”
就在此时,赵高匆匆走入:“大王,安陵大夫伍桓求见。”
说伍桓,伍桓就到,秦王没好气地说:“让他进来。”
赵高转身走出,不一会儿,伍桓快步走入,跪下磕头,口称:“安陵大夫伍桓,前来拜见大王。”
秦王摆出威严:“你来干什么?是来献鼎吗?”
“不是,臣是为文素而来。”“文素?”秦王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寡人正打算派人告诉你,寡人将册封她为妃。”
“臣正是担心此事,才急不可耐地前来面见大王。”
“说。”
“大王有所不知,臣与文素都是蓟城人,自幼相邻而居。一年前,由她父母做主,已将她许配给我为妻。因臣这几年游历在外,婚事延至今日。臣原本打算在这几天完婚,没想到她被大王胁为人质了。因此,臣斗胆劝谏大王,千万不可将她册封为妃。”
秦王冷笑道:“寡人若喜,能使云开日现;一怒,能让山崩地裂。动,可使天地翻复,静,可使江河堰流。册封一个女子为妃,有什么不可以?”
伍桓把脖子一挺:“当然不可以。”
秦王正要发火,看了看文素,又忍住,对伍桓说:“你说,说出个道理便罢。否则,寡人要尝尝你的人肉羹是什么滋味。”
伍桓辩道:“按照秦律:无理强占他人的妻子,就要被处以宫刑,并罚做苦役三年。文素是臣的妻子,大王若是要册封她为妃,就是等于强占他人之妻。秦自孝公变法以来,历代先君无不以身示范,严守法律。我想,大王为一代英主,一定不会带头扰乱本国之法吧?”
秦王欲怒又止,说:“你说文素是你的妻子,有何凭证?”
伍桓从怀里掏出帛书,双手奉上。秦王接过,仔细地看了一遍,将帛书扔给他,思索着,忽然笑道:“寡人当然不会以身试法。不过,文素既然到此为质,十日之内,待你将宝鼎献于殿前,寡人自然会将她送回安陵。否则,寡人就要以盗窃国宝之罪,将你车裂以殉宝鼎。你死之后,文素就是无夫之妇,到那时,寡人再将她册立为妃。看你在黄泉之下,还有什么话可说。”说完,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伍桓呆了半天,自言自语说:“这个暴君,根本就无理可说。”
文素开口:“秦王至今未施暴于安陵,无非是有所忌惮。如果时间一长,他发现唐雎先生并不可怕,那就会肆无忌惮地下手。你不赶紧去想办法,到此与他做毫无意义的舌辩,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只是担心你……”
文素打断他,说:“你连小小的安陵都无法解救,还能做什么大事?为了一个女子而置数千百姓性命于不顾,可见你也是一个胸无大志之人。”她停顿了一下,又说:“你想过没有?秦王虽然暴戾,但毕竟是位明君。如果你能改变他,让他对你另眼看待,不仅安陵可保,也可遂你平生之志。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
伍桓思索片刻,说:“你放心,我一定能改变他。”
文素启发他:“有个道理很简单,比如说,有人一口咬定你偷了他的东西,还要到你家里搜查。却未曾想,他丢失的东西在别的地方找到了,他还能责怪你吗?”
伍桓低头品味这话的含义,赵高喊了起来:“送客。”
他对文素说了句:“你多保重。”然后退出。
文素吃完晚饭后,先去看望了安陵公子,然后回到寝宫。她坐在灯下,细心地缝制一顶帽子。帽子用丝帛做成,绣有漂亮的图案,镶嵌着珠玉。
这时,秦王走了进来。他挥挥手,两名侍女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