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刺探安陵
晚上,子鹫家里的榻桌上摆着一只大陶盆,里面装着三条烧好的大鲤鱼,旁边还有一碗羊肉,一簸箕窝头和一坛酒。子鹫、伍桓和楼玉围坐在榻前,一边吃喝,一边聊着豫州鼎的话题。
“我生于此,长于此,从未听说过有什么豫州鼎,也从未听唐雎先生提及过。”子鹫说,伍桓也说:“是啊,你说是听说的,那一定是讹传。我看你还是去别的地方打听吧。”
楼玉心里盘算着,估计他俩的确不知情,但想得到他俩的帮助,便使出另外一招。他说:“我实话告诉你二位,我寻找豫州鼎,并非为了富贵。”
伍桓一怔:“不是为了富贵?”
“对,决不是为了富贵。”
“这就奇怪了,不为富贵,那你千辛万苦又是为了什么?”
楼玉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实不相瞒,我本是周室宗人,周赧王姬延,就是我的伯父。”
此话一出,两人都吃了一惊。
楼玉从怀里掏出一块精美玉佩,递给伍桓,子鹫也凑过来看。
玉佩上,清晰地雕刻着金文“后稷居邰,太王作周”八个字。
楼玉更加神秘地说:“这是先祖传下来的,我六岁那年,我的伯父亲手将它佩在了我的身上。”
子鹫问伍桓:“这是真的吗?”伍桓仔细观赏,说:“没错,这是周王室的一件古物。”
子鹫转而问楼玉:“你想说什么?”
楼玉严肃起来:“秦国灭周,断绝我们周室八百余年香火。国仇家恨,无一日敢忘怀。当年,秦昭襄王灭周迁九鼎,唯独一鼎未能入秦,这是上天的兆示,周室有复国兴邦的希望。因此,我受宗人委托,务必要找到豫州鼎,将它奠基于洛邑王城的地下,这样,有它作镇国之宝,周室必可复兴,王业定能再图。这就是我要寻找豫州鼎的目的。”他说得很激动,好像真的一般。
伍桓楞了一下,说:“你开什么玩笑?物到极盛,必然衰败。周室早就气数已尽,就好象熟透的果实,你不去摘,它就要烂掉,你再浇水施肥,又有什么用?再说,战国争夺天下,已历二百余年,到如今只剩下齐、楚两国,迟早一天,它们也要并入秦国,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你居然还想恢复周室,你是不是有病啊?”
子鹫附和说:“是啊,有道理。”
楼玉故作生气地说:“这是什么话?你们的先辈也曾是周民,安陵就在东周的腹地,数百年来,正是有了周室王风的阳光雨露,才使得这里的百姓繁衍生息,子孙兴旺。如今,你们不思周之仁义,却要迎合秦之****,糊涂之极,何至于此?”
伍桓跳起来争辩:“一个疯子看别人都是傻瓜,唯独自己是最聪明的,你……”“行了行了。”子鹫制止他,转脸问楼玉:“我听出来了,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帮你找那个豫州鼎,是不是?”
楼玉一拍案:“对,没错,就算是你们帮我这个朋友的忙。”
“那你打算让我们怎么帮你?”伍桓问。
“很简单,首先,把我引荐给唐雎先生;然后,替我仔细打听一下。如果能找到,我有重金酬谢。”
别看子鹫外表是个莽汉,其实心思极细,已经听出来者的身后定有隐情,于是说:“这好办,明天一早,我们这里有一场祭祀先祖的仪式,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楼玉赶紧弯腰施礼:“多谢二位费心了。”
“你到了安陵,就象是到了自己家里一样,别这么客气。”子鹫站起来,看了看床,对伍桓说:“伍桓,我这榻太小,睡不下三个男人,我去甘齐家里借宿一晚,你们早点休息吧,明天见。”说罢要走。
伍桓急忙叫住:“哎,等一等。”
子鹫转过身来,伍桓说:“你就这么走了?”
“你还有什么事?”
伍桓指着案上说:“你把这些收拾一下再走。”
子鹫又好气又好笑,连连摇头:“伍桓啊伍桓,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你是燕王吗?你是一只被扒光毛的鸡,还以为自己是玉雕的。你在我家白吃白喝白住,我没问你要住宿钱和酒饭钱就不错了。”
伍桓火了,跳起来要吵,被楼玉一把拉住:“算了算了,我来、我来。”开始收拾木几上的东西。
子鹫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顺手咣当一下,把门重重带上。
伍桓坐下,嘟嘟哝哝:“真是个小人,没见过世面的小人。”
楼玉被逗乐了,开怀大笑。收拾盥洗后,两人早早睡了。
第二天一早,安陵祠堂前的广场上人头攒动,聚集了无数的百姓,人人翘首张望。伍桓和楼玉也在其中。
宗祠门前,放置着一张宽大的石台,上面有一座香炉,炉中香烟袅袅。一侧的华盖下,端坐着安陵君和他的夫人,两人都七十多岁,身后簇拥着群臣和女侍。另一侧的木桩前,栓着牛、羊、猪三牲各一头,前面立着一只大鼎,下面烧着熊熊烈火。旁边是安陵君府内的乐队,用鼓、笙、箫、罄、琴、瑟、筑等各种乐器,演奏着古老的乐曲。在古乐的伴奏下,一群披头散发、裸体围着草裙、手持刀剑盾牌的纹身男子,跳着粗犷的祭祀舞蹈。
仪式由宫错主持。他举起手中尘拂,乐曲停下,纹身男子一字排开,取出牛角,吹出浑厚的声音。只见唐雎一身黑衣,免冠披发,手持宝剑,来到场中央,雪白的头发和长须在风中飘动。牛角声中,他挥舞着宝剑,口中念念有词。
人群中,伍桓小声对楼玉说:“看见没有,这就是唐雎先生。”楼玉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
一名披发男子走出,将三个长约一尺、刻满各种古怪图案的竹筒放在唐雎脚下。牛角声停止,只见唐雎左手指着栓在木桩上的牛,口中念念有词,右手举剑劈下,将一个竹筒从中间劈裂。与此同时,那头牛突然窜起,又猛然倒下,鼻口冒血,四蹄乱蹬,连声惨叫,很快便死去。
人群发出一片惊叹声,伍桓和楼玉都惊呆了。
唐雎如法再次劈裂第二个竹筒,那头羊也惨叫一声,窜起倒下,鼻口冒血,四蹄乱蹬。接着,第三个竹筒又被劈裂,那头猪一声尖叫,也瞬间倒下死去。
楼玉惊得目瞪口呆,脱口而出:“我的天啊。”
伍桓也惊诧不已,连连赞叹:“厉害、厉害,我早就听说他会占卜、善巫术,今天是头一回见到。”
旁边一位老汉搭话说:“这算什么,唐雎先生不是凡夫俗子,乃是位神人。他不仅来无踪,去无影,而且能在千里之外,用神术取人性命。要取其头,那他的人头就要落地;要断其臂,那他的胳膊就要和身子分家;让谁今天死,那他就活不到明天。”
伍桓惊问:“啊,有这么厉害?”
老汉笑道:“你不信?那就请他给你试一试。”
“我还不想死,你这老汉怎么说话的?”
老汉哈哈大笑,楼玉在一旁低头沉思。
人群中发出有节奏的喊声:“子鹫、子鹫、子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