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誉四人来到颍阴城内的一家酒舍后,便寻了一处雅座坐下。待店家端来美食佳酿之后,众人也不客气,纷纷举杯畅饮起来。
“子思,听你口音不像是豫州人氏,不知你来自何处?”在众人饮酒间,戏志才发觉刘誉口音有别于本地人,便问刘誉道。
“在下乃淮南成德人氏!”听得戏志才问到,刘誉便也如实回答到。
“淮南成德!”听得刘誉的回答后,戏志才在心中默默念叨着这个地名,脸上霍的露出惊容来,不禁惊异道:“莫非子思乃是阜陵王刘延之后?”
“正是!”见戏志才面露惊容,刘誉倒有些不以为然,轻声回答道。
“原来子思乃是皇室宗亲,倒是在下失敬了,当罚!”听得刘誉承认后,戏志才轻举酒杯,朝刘誉稍稍示意,便一饮而尽。
而见戏志才如此模样,郭嘉倒是摇头笑道:“志才,你这家伙想喝酒便明说,何须如此作态!”说完,郭嘉看向刘誉,微笑道:“嘉听闻淮南有二位奇才,精通制造,造一耕种工具名为曲辕犁,此物巧夺天工,对农耕一道多有裨益,不知可是子思所造?”
之前听得郭嘉讽刺戏志才的话后,刘誉便是知晓这两个家伙多半已明白自己的身份,如今说出这番话来,不过是想讨几杯酒喝。明白此中道理后,刘誉当即微笑着回答郭嘉道:“此物乃是在下同族弟刘晔所造,也算是小有作用。不过,男子汉大丈夫,当恣意痛快,奉孝若是想喝酒,不妨畅饮,何须如此!”
听得刘誉点破此事,郭嘉的脸上倒也不露尴尬之色,他淡笑的看着刘誉,对刘誉轻声道:“子思所言极是,倒是嘉孟浪了,当自罚一杯!”说完,郭嘉也是轻举酒杯,一饮而尽。
见得郭嘉耍起无赖来,众人也是觉得好笑,戏志才当即举杯对众人道:“能见奉孝耍泼,当浮一大白!”
而对于戏志才的取笑,郭嘉也不以为意,亦是举杯道:“人生在世,哪来那么多拘束,今日我等且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说完,众人尽皆举杯共饮。
一杯饮尽,郭嘉看了看在场众人,忽然笑着对众人道:“今日在场之人皆为当世奇才,我等若是如凡夫俗子一般饮酒,倒是颇为无趣。故此,我等不妨各抒胸怀志向,以胸中豪情下酒,岂不趣哉?”
郭嘉话音落地,众人皆笑了笑。看着豪情迸发的郭嘉,戏志才含笑问道:“奉孝,既然你有此意,不妨将你志向道出。颍川郭奉孝,人称天生鬼才,我倒是对你的胸怀志向颇为好奇!”
随着戏志才的话,刘誉与荀彧也是将目光投向郭嘉,眼中流露出几分好奇来。见众人都看着自己,郭嘉也不做作,当即昂首笑道:“古有姜太公磻溪垂钓,遇文王狩猎,得文王赏识,方才能施胸中韬略。嘉不才,以姜尚自比,只愿得一明主,能施展心中抱负,与当世豪杰一较高下,如此方才不悔来世上走这一遭!”
听得郭嘉的话,众人都沉默了下来。郭嘉性格豪爽,恣意放纵,所言的胸怀志向也不同于寻常人的精忠报国建功立业。不过,郭嘉的志向抱负,可谓是人类精神追求的最高层次——自我实现。他并非是单纯的要证明自己,如他这般骄傲的人物,早已没有自我证明的需要。而是,他仅是单纯的想要与当世贤才一较长短,享受那种胜利后的喜悦。
听得郭嘉的话后,刘誉沉思许久,方才举杯敬郭嘉道:“奉孝乃是性情中人,不拘于俗,在下佩服!”说完,刘誉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对于郭嘉的志向,若在当时大儒看来,定会骂郭嘉鼠目寸光,自私狭隘。不过,在刘誉看来,郭嘉方才是刚正君子,敢直言不讳,不拘泥于世俗眼光,敢于追求自我,又怎不让刘誉佩服?
在刘誉敬完郭嘉后,戏志才也是举杯叹道:“奉孝豪爽,忠心有所挂,却是不及奉孝潇洒!”
与此同时,荀彧也是举杯道:“比之奉孝,倒显得我等俗气了,彧亦心有牵挂,却不能如奉孝一般恣意!”
听得众人之言后,郭嘉笑着摇头道:“人各有志,嘉性子散漫自由,不喜拘束,倒没多少牵挂。正如方才所言,嘉志向短浅,仅愿与天下的才智俊杰一较高下,斗智斗勇,便是有人不喜,骂我鼠目寸光,又干我郭奉孝何事?”
郭嘉豪气干云,一副狂放恣意的模样,倒是让众人稍稍折服。而在郭嘉说完后,戏志才亦举杯道:“奉孝豪气,忠愧不能及。忠出身贫寒,愿为天下寒门子弟立志,使广大寒门得以崛起,寒门士子得以舒展胸中抱负,若能如此,便也就无愧于心了!”
听得戏志才的话后,众人沉默良久。戏志才的志向不可谓不大,要知道天下寒门子弟何其多,奈何在世家门阀的统治下,无论是教育还是仕途都被世家垄断,寒门子弟出头的机会何其渺茫?在后世科举制度建立后,方才是真正的给予寒门子弟崛起的机会,而当下,这个志向能实现的几率几乎为零。虽然,这个时代也有不少寒门子弟,如戏志才,郭嘉(不知是世家的旁系分支,还是真正的寒门出身)等人,学识渊博,能力超群,方得明主赏识,但大多数寒门子弟还是因教育及仕途的垄断而郁郁不得志。
“嘉亦出身贫寒,奈何嘉性子跳脱,不喜拘束,不如志才大志,志才心怀寒门,愿为广大的寒门子弟立志,在下佩服!”听得戏志才的话后,郭嘉也沉默许久,最后方才回道。
而对于戏志才的志向,刘誉倒没有多言。因为,刘誉可是知道陈群那家伙后来定下了绝户计,创立了大名鼎鼎的——九品中正制。不过,刘誉也是知晓若是将此事告知戏志才,戏志才估计得立马去找陈群拼命,便也就不敢泼凉水了。
在戏志才说完志向后,荀彧沉思良久,也是娓娓道:“寒门窘境,我等世家罪过最大!”
听得荀彧如此说道,戏志才郭嘉也是对荀彧摇头道:“天下局势至此,又怎能责怪一家一户。荀家创办颍川书院,不拒绝我等寒门子弟,便是对我等寒门有大恩了!”
说到此处,郭嘉也是面露好奇,不禁问荀彧道:“文若素有才名,倒是不知文若志向如何?”
听得郭嘉问到,荀彧微微摇头,长叹道:“如今,朝纲崩坏,宦官为祸,地方豪强拥兵自立,彧不才,仅愿匡扶汉室,以正朝纲,重现文景盛世!”
听得荀彧的话后,众人也是想到当下动荡混乱的社会政局,不禁为摇摇欲坠的大汉王朝感到担忧。思到此处,刘誉也是对荀彧道:“文若兄长心怀汉室,忠心耿耿,实乃我辈楷模!”
而在听得荀彧的话后,郭嘉倒是对汉室有些不以为然,直言不讳道:“恕嘉直言,经黄巾之乱,汉室根基以坏,文若此志,怕是不容易实现了!”
听得郭嘉的话后,戏志才脸色微变,连连捂住郭嘉的嘴劝道:“奉孝慎言,汉室如何,还当不得我等士子评论!”
拨开戏志才的手后,郭嘉冷笑道:“汉室已然如此,还不让人评论么?子思乃是皇室宗亲,我当着子思的面便是如此说道,又有谁能奈我何?”
郭嘉的话虽然难听,但说的却十分在理,荀彧在听得郭嘉的话后也无从反驳。而刘誉本就对所谓的汉室不以为然,对自己挂着的皇室宗亲的名号也丝毫不在意。要知道,刘誉的老祖宗阜陵王刘延便是造反未遂的落魄王侯,故此,刘誉对汉室也无丝毫的敬仰之心。此刻,在听得郭嘉的话后,刘誉也是赞同道:“奉孝所言极是,就誉看来,汉室早已病入膏肓了,此乃顽疾,不好治,不好治!”
听得刘誉居然赞同自己的观点,郭嘉脸上的笑意也浓郁了起来。之前,郭嘉说此话时,倒是对刘誉有几分提防之意,毕竟刘誉乃皇室宗亲,自己明目张胆的当着其面说皇室坏话,总归有些不好,而戏志才捂郭嘉的嘴也是此意。如今,见刘誉赞同,郭嘉也是对刘誉高看了几分,心头畅快之下,便举杯敬向刘誉。
听得郭嘉及刘誉二人的话后,荀彧倒是陷入了一番沉默。顿了许久,荀彧面色复杂的看着刘誉二人,沉声问道:“奉孝,子思,依你等所见,皇室还有救么?”
“若想匡扶汉室,首先得诛灭宦官,再消减外戚实权,整顿朝纲。不过,恕嘉之言,当今陛下,没有这个雄心魄力!”听得荀彧问道,郭嘉也是直言不讳道。
对于郭嘉所言,刘誉非常赞同,当即附和道:“奉孝所言不错,大汉根基虽坏,但却并非无药可救。不过,当今陛下痴心于奇淫技巧,好辞赋,却无心于朝政。虽有药,但却没有能对症下药之人,此疾难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