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吧。”沈寄坐下,把自己的苦恼对他一一分说明白,这的确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而且正如魏楹所说,就算只是她一个人的事,也可以和他商量着解决的。
魏楹听完她的话,暗暗心喜,沈寄能想得这么深远,那就是认认真真在考虑两个人的未来,要和他好好过日子的了。不过,看她为这些烦恼,他有些心疼。该他为她遮风挡雨的,却总是给她带来种种的困扰。
他伸手横过桌子,握住沈寄放在桌上的手,“小寄,你不要烦恼,这些都交给我吧,我来找可以教你的人。你只需要配合就可以了。我应该早些就想到的。”
“你要学的也不少呢。”沈寄往门口看一眼,然后抽回手。她在这里头,房门是保持半开的。人言可畏啊!所以,这样子动手动脚的还是不要了。
魏楹要学的的确不少,他现在虽然算是过了科考的关,即将平步青云,但是止步于此一辈子埋头在翰林院里编书一级不升的进士也是数不胜数的。不过,他至少目前有魏晖可以讨教。
“我得让叔叔婶婶接受你才行。”不然日后,魏氏这个大家族里,沈寄是孤立无援的。内宅里许多的事,他也无法插手。他在外为官,虽然可以把沈寄带在身边,但一些特殊的时刻,他们还是必须呆在魏家的。那个时候,如果那些出身好些的妯娌、伯母婶娘、还有侄女侄媳妇的联合起来欺负沈寄,她的处境真的是很难的。
沈寄笑笑,“魏大哥,我也只是未雨绸缪,此时担心这个还为时尚早。你先把殿试这一关过了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路咱们就撞开一条路来。嗯,世上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她伸出拳头挥挥,觉得未来还是值得期待的。至少,眼前这个男人跟她是同舟共济的。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嗯,小寄你说的有道理!”
沈寄赧然一笑,“不是我说的,是听人说的。别问我是谁,不记得了。”记得也不能说啊,鲁迅呢。
魏楹听她说这样的话多了,也不在意。他看着眼前朝气蓬勃的沈寄,嗯,没错,没路可以撞开一条路来。小寄从来不是等着别人开路的人,是可以和自己并肩而立的人。
“我真是好福气!幸好没有太多人知道你的好,不然肯定很多人来抢的。”魏楹看着沈寄,眸子里满是笑意。
沈寄立即道:“那是当然的了。好了,你温书吧。”
“等等!”魏楹起身拿了几本书递给沈寄,“你说的内宅的事我也不懂,不过你说想学鉴别玉石品茗下棋抚琴这些可以先看看书,等我殿试过了慢慢讲给你听。”
“好。”沈寄接了过去。她从前在魏楹那里拿的多是山川形胜的游记之类。琴棋书画这些都被从前忙于生计的她视为无甚大用的奇技淫巧束之高阁的。如今,却是必须要了解一下了。
魏楹拍拍沈寄的肩,“小寄,我很高兴你能做出这些努力。不过,如果你实在没兴趣,不必勉强自己的。大不了咱们不理旁人就是了。”
怎么可能呢,安娜和沃伦斯基还想不理旁人隐居呢,结果呢?人是群居动物,必须活在别人的眼光里。
“你不需要一个长袖善舞擅长交际的夫人么?”
“需要啊,可是我更需要你。”
沈寄抱着书道:“嗯,我不会委屈自己的,放心吧。”没有一个好的出身已经是我的软肋了,我不能让自己再成为别人攻击你的借口。而且,我也想要成为一个可以和你匹配的女子。如果你一路向前,而我止步于此,将来相看两相厌我是不会甘心的。这个世上,可从来不缺乏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子,我要让你的眼里永远只有我。
魏楹看穿她所想,“反正我说什么你现在都不会信的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吧。小寄,你不会后悔留在我身边的。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幸福,也让我自己幸福。”
“拭目以待!魏大哥,我想和你走的,并不是只是一段路,而是由始至终一路同行!”
魏楹脸上的笑容扩大,“我也是!”
晚上魏楹睡着了,又开始做之前常做的一个噩梦。他在牢狱里时常梦到自己扛不住狱吏的严刑拷打俯首认罪,要不是想着沈寄还在外头焦急担忧,养母还在魏家受苦,生母的沉冤还不曾得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真的扛不住了。那大理寺的监牢真的不是人呆的地方。寻常的人进去哪怕只是转上一转都要留下阴影的。何况他还在里头呆了那许多天。
之前去送王颢上路,他不由得庆幸自己终于是挺了过来,不然当日一同上路的还会有他。那之后他已经不怎么做这个梦了。不知怎的,临近殿试的当口又魇住了。想来他的心底其实还是颇有些紧张的。
耳中仿佛又听到狱吏的厉声喝问,还有件件刑具往他身上招呼的声音,他不禁皮肤便是一紧,然后大喊一声惊醒过来。坐起身只觉身上被从没关严的窗户灌进来的风吹得凉飕飕的,身上已经是汗湿重衣。原来自己还是放不下那一段,在这临近殿试的当口,虽然努力调节心态,还是又做起这个梦来。
“魏大哥,你怎么了?”几声急急的脚步声后,窗户那里传来沈寄关切的声音。她就住在他的隔壁,这么大的声音自然是把她惊醒了。翻身下床披了件外衣点燃烛火就执着过来了。
魏楹抬手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我没事。”他身上那些疤痕在擦过大夫给的药膏后都逐渐淡去,只是心头这道疤却还有些深刻。这些日子瞒着沈寄他私下里夜不能寐的时候也常常用当年学自郝道长的打坐方法静坐,一直收效不错。可没想到在这当口,却静不下来。
“怎么可能没事?”沈寄轻声道。
魏楹望着窗外那团昏黄的烛火,在他一次一次梦魇的时候,一直都希望有这么一个人能把他叫醒,告诉他一切只是做梦而已。此刻听到沈寄的声音才真的从噩梦里醒了过来。是了,一切都过去了。此刻他是中了第七名风光无限即将殿试的考生,再不是时时被严刑拷问头上悬着利剑的嫌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