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是在想,如果我小时候,有人能想着从入冬到开春都给我们一口热汤喝,也许很多事不同。”
“这个,你也看到了,那些夫人们其实心不坏,她们只是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多穷人而已。当然,有一些自然是比较冷漠,觉得这些事情是命,与她们无关。她们每天施舍几天粥就可以心安理得了。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既然都被我网进来了,就会让她们一起出钱出力,并且号召更多的人加入进来。有的事情做得多了,也就会变成习惯。”
“那夫人为何要这么做?”
沈寄勾唇一笑,把小芝麻揽进怀里,“我就不信你们当家的没有查过我的来历。我小时候也曾经每天半夜准时饿醒,然后到水缸舀一瓢水扛饿继续睡觉。”
小芝麻抬头看看沈寄,很疑惑的模样,“娘?”娘也跟刚才那些人一样饿过肚子?
沈寄揉揉她的头,没有多说。
“那夫人打算如何做?”
“我方才已经说了,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汪夫人,到了。”沈寄还是觉得这位宅斗很有手段的汪夫人怕是有意的来接近自己。即便不是,她夫婿是漕帮之主,自己是知府夫人,这里头牵涉着莫大的利益,也该保持些距离才是。方才当着这么多人她要跟着自己上马车不要明着拒绝,但是可不能让这个女子觉得她们已经很亲近了。她待这些夫人可一直都没有亲疏之别的。
“汪夫人平时和哪位夫人走得近?”
汪夫人便说了是大商人吴家的夫人。沈寄下车后便让人请了吴夫人过来,“我带汪夫人去贫民区,触动她一些不好的回忆,还请吴夫人等下多照看一下汪夫人。”
汪夫人的来历也不是秘密,沈寄自己就是坦言来历的人,觉得这其实无所谓。不过汪夫人以前还是挺在意这事儿的。那几个妾室一直嘲笑她身份低,所以她用尽手段把她们压了下去。却没想到知府夫人居然毫不在意亲口说出过往惨事。
众人重新在雅室里坐下,都把沈寄望定。这里她地位最高,而且这件事算是她倡导的,自然要听听她准备怎么做。
“是这样,方才我也说了救急不救穷,所以,也不可能让夫人们回家去讨银子养着那么多穷人。我的意思是,我们形成个有严明纪律的组织,帮值得帮和应该帮的人。”
坐在旁边刘同知夫人道:“夫人,能不能说仔细点?”
“好,所谓值得帮的人便是有上进心的孩子。可以送他们读书识字或者是学门谋生的手艺,让他们今后能够自食其力。不至于小小年纪就到街上厮混。这样子长大的孩子日后怕是很容易就铤而走险了。要是能把他们纳入正途,也在在座诸位夫人的功德。”
接替吴同知到任的孟同知的夫人问道:“那应该帮的人又是谁呢?”
“便是老无所养的那些孤苦老人。他们已经无力谋生,只能靠朝廷以及好心人的帮助才不至于凄惨的死去。”
这些话一说,屋子里的人便都开始了思考,也觉得是个法子。今天看到的场景对他们刺激也挺大的,而且追随知府夫人做这件善事,不但能得了好名声,还能跟知府夫人把关系搞得更亲近,所费不过是些银子,何乐而不为。
“好啊,圣人云”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夫人这样做正是遵从圣人的教诲呢。我等定然追随出一份力。”
沈寄看过过去,出声的是一众夫人中有才女之称的阮家二少夫人。听闻她生了儿子后一直把大嫂压这一头。见阮少夫人因为女儿和小芝麻投缘,又因为她是容七少奶奶的表妹,自己另眼相看。这位二少夫人的气焰不得已压下了一些,此人也一直小意想和自己交好,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缘。方才这几句话一听就是拍马屁,可是把人捧得很高,听了却也心头舒坦。
阮家的家务事,沈寄是不想搭理的。于是笑道:“二少夫人谬赞了。我也是今日看到两个小孩子寒风中帮我推车才有所感。咱们便尽力的做一些事吧。咱们先想办法让那些穷苦百姓过个好年。然后我拿出具体的章程年后实施。至于银钱,我的意思,大家便当做随喜功德就好。你们也需要监督我,所以,咱们便选出一个负责督管的人。至于这个领头的人,便先由我担任。一年一个轮换,这样,即便日后我离开了扬州府,这个事也可以继续下去。”
阮家二少夫人又道:“我觉得既然要做,咱们不如取个名目。”
众人纷纷说好,最后商议定下就叫做“慈心会”,沈寄做第一届的会长,掌管银钱。选出刘同知夫人,汪夫人两人作为监督银钱使用的人,而账目则由阮少夫人来做。
当场沈寄便说愿意拿出两千两银子,众人便也纷纷说下认捐数目,由阮少夫人记下,明日到账。林林总总也凑了五千两。
沈寄笑着拿起做好的记录,“好,天儿也不早了,本来还请大家吃个晚饭的。不过今天是冬至,都要回家吃汤圆阖家团圆,我就不打扰了。明儿银子没到账的,我可要派人上门催讨啊。”
众人纷纷笑说明儿一早就送到府上。
窅然楼的斗戏还在进行中,虽然少了贵夫人们一掷千金,但楼下慕名而来的票友却依然热情。有的是慕窅然楼的名声,有的是慕戏班子的名声,这些才是真正支撑起窅然楼生意的人。
方才慈心会的第一次会议,沈寄以“予人梅花,手有余香”来作结,狠狠的鼓吹了一下气氛,所以此时众人从另一道楼梯下去,听着里头吹吹打打的声音,心头都有一种升华了的感觉。她们已经不是下午自知用银子斗气捧戏子的人。
马车上,季白小声说道:“夫人,今天跟您去看了贫民区,季白也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又听了您方才的一席话,真的好想哭哦。”
沈寄抹了一下脸,我煽情煽了半天,要是一点效果也没有,那我不是白说了么。方才除了不怎么听得懂的小芝麻,其他人不都得她煽得差点哭了。要是没有亲自目睹,效果肯定差一些。当然,那些夫人也都是人精,即便是被今天看到惨象触动,被她煽情的华禹打动,但那都是一时的。要吸引她们跟着自己一直做下去,还得有利益。随之而来的好名声以及和知府夫人的紧密联系才是真正让她们愿意一直投入的原因。当然,这不妨碍她们心底随之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