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叔看看小芝麻,心有余悸,连连摆手走开。倒是十五婶伸手接了过去。
“她看着不算胖,可是很实在,小胳膊小腿结实着呢。婶婶没抱惯,大概抱不了一会儿手就酸了。等下就交给采蓝抱着好了。”沈寄和魏楹要尽地主之谊招待远道而来的叔婶,她当然不能一整日都抱着小芝麻。
午间在一家铺子里吃灌汤包,观塘包子皮薄,洁白如景德镇细瓷,有透明之感,还能看到里头汤汁流动。上头精工捏制绉褶32道,均匀得不行。搁在白瓷盘上看,灌汤包子似白菊。沈寄拍拍小权儿,“吃吃看。”他们早吃过了,可是十五叔十五婶却是第一次吃。一个不小心里头饱满的汤汁就流出来了,搞不好好弄脏衣服。吃的时候刻必须全神贯注,一心在吃,不可旁顾。
于是小权儿便伸出筷子夹住绉褶顶端,这是唯一可以落筷子的地方,夹别处都要破皮,只睡便会流出来。小权儿把包子夹到面前,然后低头轻轻咬破,就开始吸里头醇厚的汤汁。这个灌汤包子外形唯美,小权儿吃得也十分好看。他跟着沈寄这个吃货大嫂,这些还是学到了的。
十五叔轻斥道:“看把你能的。”然后低头照做。可是即便有小权儿示范,他也险些出丑。还是十五婶兰心蕙质,一看就做得分毫不差。长期与吃货为伴的魏楹对此自然也是手到擒来,对十五叔以眼神表达了鄙视。
十五叔便道:“大侄子,我看到河边有画舫在拉客。我看回头她们女人孩子去看啥二十四桥明月夜,你领我去见识一下?”
沈寄笑道:“十五叔要真想见识,回头就让他领你去吧,他是熟客。”
魏楹笑道:“叔叔婶婶这次来就多住些时日吧,小寄和小芝麻都舍不得小弟弟呢。”
明晃晃的转移话题,沈寄也笑着说:“是啊,在淮阳住了那么些年,就在扬州多住住。住腻了还可以四处走动,反正家里的铺子庄子都有得力的人看着,收益准时入账。有四叔四婶他们帮忙看着,也不会有什么事儿。一家子到处游山玩水,小日子多美啊。”她话中透出浓浓的羡慕来。
魏楹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果然小寄还是喜欢那样悠游自在的日子。所以,现在过日子,不只是自己在“牺牲”,她也是。
十五婶笑道:“嗯,我们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四哥在淮阳,四嫂可不在。她上京去了,听说是要做祖母了。”
小权儿呵呵的笑,“我又要当叔叔了。”
魏楹嘀咕,“那小子手脚够快的啊。”他成亲六年才当上爹,老六倒好,这才一年吧。
十五叔看了魏楹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怎么一直不问二房的情况?”他昨天就预备魏楹要问了。结果昨天就是接风,今天又一家子陪着他们出来游玩,一个字都没有问起。
魏楹嗤笑一声,“二老爷二夫人有那么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好得了么?”
十五叔叹口气,“被你说着了。魏枫和魏植都当着二夫人的面动刀子了,把她生生气得中风了。”
沈寄本来正抱着同样吃饱喝足的小芝麻在逗,闻言不由惊讶的“啊”了一声,“天啊,这可真是一报还一报。他们夫妻日后可以日日夜夜相对了。”不过,连执手相看泪眼都做不到,虽然二夫人左手能动,二老爷右手也能动,但他们此时想必不会再牵手。毕竟是二夫人把二老爷弄成这样的。
魏楹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他是没问,因为知道十五叔一定憋不住要说。反正那家人不会有好下场,早一天知道晚一天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然后呢?”他慢条斯理的问道。
“魏枫跟魏植还在为家产争个不休,五哥六哥还有两位嫂子也上门参与了。两人便一前一后的都往江南去了,要将那些产业占在手里。唉,丢人都丢到家外头去了。林氏跟着魏植去了,而宋氏则被留下照看公婆。”
沈寄听到这里乐了,以宋氏的心性,甘愿才怪了。但是,林氏可以推脱,她却是无法推脱,否则就是不孝。魏枫上路,肯定不是单独一人,必定又纳了新宠。没纳到了江南也不会少了新人。她心头郁郁,在家肯定会暗地里折腾二老爷二夫人这两个药罐子。
再有那照顾了二老爷数年的几个侍妾,想必心头的怨气都不少,两下里一联手,好了,那两个恶毒的家伙有罪受了。而且,他们还不敢将二人折腾死了,不然无法对魏枫魏植交代。于是,便真的是完全受活罪了。真正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啊。
而且,这样一来,还谁都说不到魏楹头上来。老太爷让他留着二老爷的命,他留了,没做弑杀亲叔的狠事。二老爷如今那样是被他的妻儿下的毒手。甚至二房如今的惨状都是他们自己的贪婪弄出来的。这一切找不到魏楹半点手脚,丝毫不影响他在族里的地位,也不会影响他的前程。
至于那两兄弟,既然是争家产,如今两个老的都中风偏瘫了,就只有由得他们闹了。再加上五房六房也时不时上门去闹,甚至可以能到江南跟他们再闹,这可真成了一锅粥了。沈寄心头便有数了,十五叔夫妇大概是借着借儿子出来避事儿了。淮阳老宅现在肯定乱得很。四叔是走不了,四婶则是一听儿媳妇怀孕了立马就收拾包包上京了。
沈寄想了想,问魏楹道:“他们现在到江南来了,搞不好还有产业在你治下呢。你不管不问,没问题吧?”
魏楹摇头,“没有。那不是外人的产业,二房只是帮着看着而已。我再是族长,也管不到这个上头去。何况一早说好,族里的事务我暂不过问的。我估摸着四叔也是拿了那不是魏家产业不关他事的借口推搪着。要不然五叔六叔,搞不好三叔也在背后活动,他实在是不胜其扰啊。由得二房自己闹去吧,闹成什么样都是他们自己的事。至于那两兄弟,他们有那个脸跟人说是我兄弟?”
魏楹说到这里,想起那晚知道了母亲惨死的真相,他整个人又是伤心又是气恼,都有些浑浑噩噩的了,沈寄给他洗脚,把他抱在怀里安慰。想起她小小年纪在厨房忙活,每到赶集的日子就背着小背篓去卖吃的。晚上回来还往往在他房间借着烛火编福气结。没有她,又怎会有如今意气风发的他?这些年,他感激养母的付出,感激裴先生的教导,可是真正走进了他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