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刀在手
今晚的星空很亮,凛冽的寒风从荒原深处带着草屑刮进城池,野蛮的呼声在整座空间汹涌澎湃,黑黝黝的屋檐布满了星空之下的土地,向着城池的尽头匍匐前进。
两个晕头转向的人从秘道里爬出来的时候,正好从荒草凄凄的墙根底下感受到星空洒下的星芒,借助亮堂的光芒他们看见,墙根外的小路长满杂草,小路无限的向远方延伸。
而这样的夜色却只会让聂铭想起几天前的那场遭遇。
楚惜月走出黑暗秘道,骤然感到眼前一阵光辉,略感不太适应,瞑目稍待了一会,她又将目光投往星空深处,见到远途上的星星亮得正好,恰可让旅人借着这光芒踏上旅程,她忽然长舒了一口气,感到一阵解脱,对聂铭说道:“长夜凶险,我却是不详的人,还是少送的比较好,就到这里吧,好好保重,以后千万不要再管闲事了,免得遇到我这样的女人,给你添麻烦。”
聂铭静默了,他知道自己最好趁机离开,却又不想让自己想个懦夫一样离开,他喃喃道:“其实我还可以帮你。”
楚惜月摇了摇头,没让他说下去,坚决的道:“不用啦,你已经帮我帮的够多了,再继续下去只能是找死,毫无用处。”
聂铭再一次默然,他的确没有能力和商明对抗,和商明斗争下去下去无异于以卵击石,他一定会死得非常难看,没有人会想死,他也想活,而且他不能死,也不愿意死,如果他死了,师父的遗愿怎么办?他的使命怎么办?燕城里面的恩怨何去何从?他还没有带着满身荣耀回去,重新登上他的巅峰呢,他不能就此死去!
但是,就该这样离开吗?
聂铭讷讷道:“但是我现在可以带着你逃走,也许你父亲也希望你这样做。”
楚惜月冷冷一笑,道:“不用罗嗦了,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留下我父亲一个人逃生的!”
她停顿了一下,道:“你该走了,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是该分道扬镳的时刻了。”
“还有,谢谢你!”
她没有再给聂铭争辩的机会,言犹在耳,她的身影已经飞回墙内了,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她坚决的要回到战场上去。
聂铭立在当场,好几次努力,可是脚步动也不能动,像在地上生了根一样,好像冥冥中有一根绳子绊住了他,拴住了他的双腿,让他没法逃离。
是去是留,何去何从?
他看见远方星空辽阔,大路在城池之内延伸,在广袤无尽的大地上延伸。
那正是上路的好时刻。
何去何从?实难定夺。
聂铭长叹一声,拔出长刀,刀在月下发出明亮的光,映照出一张人脸,聂铭对着刀喃喃道:“老伙计,你说怎么办。”
长夜中一片静默,只有呼呼的风声在吹着,不曾告知他究竟如何是好。
寒光明亮。
那刀是一柄锋利无畏的刀,在夜色中发出无形的逼人的锋芒和傲气,而人呢?一个刀客,一个彻头彻尾的刀客。
聂铭突然发现有时候他的刀比他更明白该怎么办。
楚惜月独自茫然的走在漆黑的道路上,屋檐盖住了星光,而她的脚步却变得轻快了,他感到一种解脱,他将再也不必连累任何人,一人做事一人当,她要放手去做,全力以赴去斗争,这让她感到一种悲壮的愉快。
但是,也难免有一点失落的,因为她亲手将一起战斗的人送走了,永远的走了,接下来的生死长路她一个人走,她感到彷徨无依,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她脑袋一片空白,勉励思考接下来如何和这帮不可战胜的人斗智斗勇,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随便一个动作都可能决定她们家的命运,但是从现在开始她要自己做决定了,她不得不自己做决定,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她一个人能怎么办?她凄然一笑,感到在面对这场人生的战斗时自己始终还是得孤独的面对。
路漫漫。
寒风更冷。
一个声音从前方的屋檐响起。
“别忘了那坛酒我还没有喝呢,出来混要讲信用,你得清楚,在喝到那坛酒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楚惜月听到这声音时笑了,也哭了,开心的哭了,但是她流泪道:“你怎么还不走,留下来送死吗?”
聂铭也笑了,英勇无畏的笑,道:“你应该知道,任何一个真正的刀客在这种情况之下是不会自己逃命的。”
楚惜月猛点头,你是我的英雄。
这两个人终于都得到了解脱,真正的解脱。
接下来是拯救楚家家主楚天河。
聂铭和楚惜月悲哀的发现楚天河根本没有被放在自己的房间之内,那个地方现在只有迷蒙的纱帐和刺鼻的药味,两个人找了一圈之后,毫无发现,感到心情沉到谷底,这时候聂铭忽然很奇怪的道:“他们为什么不把我和你父亲放在一个地方,而是把我们两放在一个地方呢?而这样一来我们不就有有合谋的机会了?”
他这个时候已经知道自己的灵魂有所不同,但却不知道对于每一种不同的灵魂商明是不会放在一种环境之下作催眠的,而且两个人的修为也不同,自然要区分对待,这一点不可不察。
楚惜月摇了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也许是和你和我父亲修为相差有关系,至于我。”
她忽然惨笑一声,道:“至于我,商明本来是要杀我的,但是却被叶苍劝阻了下来,本来我是被关在另一间密室的,但是叶苍为了一己私欲,答应了我的要求,于是我就和你在一个屋啦!”
聂铭点了点头,这下逻辑通了,但是他忽然又道:“他们既然把我关在密室里,那他们就很可能把你父亲关在密室里,你们家里除了那间密室还有别的吗?”
楚惜月道:“除了那间密室还有两间,就是我父亲闭关修炼的地方。”
聂铭点头,也许他们会在那里找到楚天河。
两人一齐动身,前往楚家密室。
两人伏高窜低,加速向着楚家南区。
可是这一时刻,急速行动中的两人骤然止步。
前方月色突然变暗,温度也是骤然降低,一座高楼矗立在前方,那乃是本城最高的楼,位在楚家中心轴的中心处,乃是楚家历代宗祖的荣耀之所,那里记录他们生平的伟绩同时也是楚家的藏经阁,大楼宽敞,设计宏伟,檐如展翼,顶尖直冲云霄,现在,无比晦暗的月色只能勾勒出它的黑沉沉的轮廓,它像一个庞大的巨人屹立在那里。
但是别误会,他们并不是为这栋楼的宏伟而停住,而是一种气味让他们停住了。
恶臭,极致的恶臭,很臭,非常的臭,臭到聂铭都想呕吐,情势诡异,两人不得不停下来,楚惜月在原地等待,由聂铭上前查看。
聂铭做了点准备一些准备,一些是胆量和心理上,还有最紧要的就是保护自己的鼻子,为了让它还能闻到酒的醇香,聂铭不得不堵住了它,待到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聂铭上前,将门推开。
在门被推开的一刹那间,一种极端的恶臭冲破鼻塞的阻隔从鼻头直奔脑门,让他神智都遭到了摧毁,臭味在整个空间弥漫着,让聂铭眼睛都差点睁不开了,但是眼前的景象才更令他头皮发麻,仅仅在第一楼就有上百俱尸体摆着,其摆放的序列颇为奇异,但是聂铭却没有心情研究这个了,因为整个空间里飘荡着一种好像来自于另一个可怕的时空里的凄号,让他头皮发麻,耳股发馈,心胆俱寒。
他凭着一身胆气,上了上面的楼层,但是眼前的景象和一层毫无二致,死人,凄号,臭味占据了整个空间,透过重重迷雾可以看见晦暗的墙壁上,一张张牌位在依次排列,墙上画着许多画像,都是早已作古先人,他们都是双目睁圆,似乎根本忍受不了眼前恐怖诡异的景象而发出了恐惧的目光。
没有停留。
聂铭逃一样的奔了回来,当场呕吐。
楚惜月忙问他看见了啥,聂铭一句话不说就拉着她走了,但是她倔强的甩开了聂铭的手,她要自己去看,这时他们家最神圣的领地,但是现在却发出它不应该有的气味。
不一会儿,那里传来一声尖叫,她踉跄的跑了回来,吐了,大吐特吐,肠子都快吐出来了,她的身体发出剧烈的颤抖,她一言不发,但是满含泪水的眼中却充溢了仇恨。
聂铭暗叹一声,没有想到商明把楚家的人也全杀了,更没有人想到那张面孔之后藏着那样一个可怕而嗜血的猛兽,但是他凭着直觉知道,着诡异的现象背后一定隐藏着更为可怕的秘密。
那究竟是什么?
两人带着深沉的恐惧继续前行。
密室里并没有楚天河的踪影,两间密室中,一间根本没有上锁,而另一间则大门紧闭,闭关锁国,而且是里面上了锁,两人无论如何也推不开,他们很快就放弃了,因为这种门乃是用巨型花岗岩制成,倘若没有绝世功力,徒手想将其崩开无异于痴人说梦。
两人无计可施,但同时也唯有暗中自我安慰,此门并没有上锁,料想他们没有将楚天河放在此地,于是两人回到地面。
聂铭道:“难不成我们要将楚家所有的房子都找一遍吗?”
楚惜月大摇其头,根本不可能,楚家的房间多如牛毛,这样做不喾海底捞针,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先将最可能有楚天河的房间搜寻一遍,这是最笨,但也是眼下最有效的办法。
接下来他们从上次施法的大阵附近最近的房子找起,层层搜寻,绝没有丝毫遗漏,可惜都扑空了,那里早已人去楼空,空无一人,在黑暗中越发阴森诡异,半点人影也无,由于多日无人照看,如今早已蒙上了一层灰尘,杂乱不堪。
正在两人一筹莫展,聂铭心念电转之际,变化忽起。
一声剑鸣响起,聂铭凝神静听,发现那正是从之前经过的角落处传来。
聂铭和楚惜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动,不必多言也知道如何做,两人一齐动作起来,两人沿着楚家之内重重叠叠的屋脊伏高窜低,一阵恶臭犹如风暴般从前方卷来,气温骤然下降,前方犹如鬼域般被一种可怕的氛围笼罩住了。
两人呆立当场,背脊发凉,欲进未进。
聂铭凝神静听。
剑鸣再度响起,似乎就在前方发出呼唤,提醒犹豫不前的人莫要再畏缩下去。
两人心神一定,身形自屋脊投石奔流般向着剑鸣发出的地方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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