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谁是高手?
就是黑衣人停顿的一刹那间,聂铭和叶苍感到从他身上发出的那股可怕的杀气潮退而去,两人瞬间枯木逢春,重新感到了生命正在踏着拖沓的脚步回到了他们身上,而墙上的楚惜月则像一张纸一样的滑落下来,软倒在地,全身没有半点力量。
黑衣人的脚步再也没有半点动作,他那张好像永远不会有任何生气的脸突然罕见的露出震惊的表情,就在刚才,他那股万马奔腾般的杀气竟然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横推而回,于间不容发的那一刻力挽狂澜,拯救了几个即将沉落在死亡之深渊的溺水者。
他是不得不停。
因为就在他展开那媲美闪电的速度欲要将眼前这几只虫子提回之时,一股强绝无伦的杀气惊涛骇浪般从门外涌至,而他自身发出的杀气撞见这股气势,就像老鼠碰见了猫一般乖乖退了回来。
从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一股可怕的危机侵袭了他的内心,令他感到毛骨悚然,心惊胆战,再也不敢作任何前进,因为只要他再进一寸,他便会落入敌人的最佳攻击范围之内,届时他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大凡高手,对于气势的敏感都远超于常人,对于气势的把握乃是致胜的关键,不可不察。
清风拂过,一道人影闪至。
青灯之上,一张英俊如画一般的脸庞,那里的嘴角有两撇锐气的胡子。
从他进门开始,黑衣人便目光灼灼的盯住这道人影,他的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乃至于任何一个脉搏的跳动,任何一股气流的波动都被他那锐利的目光所睹,又被他那缜密的头脑加以分析,综合,再做出是否进攻的结论。
他叹了一口气,将身形缩向后面。
因为他发现这个人就是那样随意的站在那里,却像高山峻岳一般巍峨,决不给人任何可乘之机,他的动作潇洒自如,胜似闲庭信步,却没有任何破绽。
“师父!”
“商叔叔,救救我父亲!”
就是那一刻,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半是死里逃生的狂喜,一半是为人质的生命危在旦夕的担忧。
而商明那英俊的脸上仍旧是那种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笑容,那种笑容表明他对任何事情都是那样的成竹在胸,对任何复杂的局势都可以命中要领。
他先是抚慰了几人,随后站起来,目光望向沈云峰左侧的位置,那里一片虚无,没有任何物体,他长笑一声,道:“另一位朋友,出来吧。”
他语气随意,像是诉说一个明显到幼稚的事情一样,语气之中也没有任何嘲讽揶揄的含义。
但是,听闻此言在场所有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情,聂铭三人像见到太阳打西边出来那样不可置信,而沈云峰和黑衣人则明显身形一颤,面色可怖。
风云突变。
风声呼呼,星月隐曜。
烛影晃动之中一道白色的人影在沈云峰旁边显露出来。
同样是一张一千年没有一个表情的石刻般的面孔,却在流露楚惊讶的表情。
牧野之城很多人都知道沈家大少有一个实力可怕的黑衣仆人,但是没有超过十个人知道他还有一个白衣仆人,这十个人自然包括床上的楚天河。
在沈云峰心中,黑白双仆的隐身之术早已达到了震古烁今的地步,他们不仅善于利用环境的色调作掩护,而且对于人眼的盲点烂熟于心,身形飘忽不定,连光线对他们都难以捉摸,加之其潜踪之术早达鬼魅的程度,无声无息,这即是说,假如他们愿意,他们就站在你面眼前你也看不到他们,他们就是那样在冥冥中决定他人的命运的。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被打破了,不复存在。
沈云峰一直认为他的父亲乃是这座城池最强的武者之一,除了这个躺在床上的楚天河和其他少数几人之外,余子皆为蝼蚁,不堪一击,不值一提。而假如黑白双仆刻意隐藏的话连他的父亲也不能轻易的发现他们,更不用说在这么阴暗的环境之下,这个人竟然如此随意就道破了这不可泄露的天机。
那岂不是说他比父亲还要强?
他不愿意再推理下去了,他不愿意想到这个现实,然而现实告诉他他已经陷入了极为险恶的境地。
但他还有筹码。
他将手中刀无限贴近楚天河的脖子,这个动作楚惜月几乎窒息,他冷冷道:“来者何人!”
商明道:“拯救你刀下之人的人。”
沈云峰还要再说,忽然一道冷哼响起。
“哼!狂妄!”
最为得意隐身技巧就这样被人轻易的认出来,黑白双仆焉能甘心?
不用任何人做出任何指令,他们也会誓死捍卫自己的荣誉。
战火重燃。
两双犹如冰封一般没有任何生机的目光像电火交击一般碰撞,烛火乍灭忽明,众人内心一阵发紧,待到灯光重临之时,两道人影已经从原地消失。
随着而来的两股气流卷荡,一股风暴急旋。
刹那间房间里的陶瓷物件被高速震动的布满真气的气流打成粉末,床上的纱帐急速飘扬,忽上忽下,一股无坚不摧的风暴笼罩了商明,将其整个人无情的卷在了中心,急速旋转的狂潮之内,商明的身影若隐若现。
只有床上的人仍旧不为眼前的风暴所动,一张面孔亘古无有波澜。
楚惜月感到急速跳动的内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她那原本就被接二连三的惊吓而变得麻木的四肢如今更是异常冰冷,仿佛那里失去了血液的滋润,正在渐渐失去知觉,变成不属于她身体的一部分。
聂铭感到的则是沸腾的热血,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他又可以亲眼目睹这些武道巨人的大战,那是再有趣不过的事情了,他绝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沈云峰目光阴鹫,是不是放射出冷酷尖锐的光芒,令人担心他那两只眼睛会不会在某一时刻突然放射出险恶的冷箭。
唯有叶苍是个例外,他气定神闲,对这场大战几乎也是漠不关心的,他当众打坐调息了起来,对那边的大战丝毫没显示出任何的担心。
自从他生而为人,有意识以来他从来没有见到师父败过,他是无敌的,他是可怕的。
狂潮急卷,杀机浩荡。
商明卓立在风暴中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身形犹如雨中远山,又似江心大石,锋利的气流拂不动他的衣角,汹涌的真气乱不掉他沉稳的气势,他的目光并不随着在他周围急速转动的两人,而是望向那不知名的虚空。
就在此时。
轰轰!
风暴之中两只铁拳一左一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向他的两侧,真气狂暴如潮,带动的剧烈的气劲狂猛到几乎抽干了那一片区域的空气。
商明古井不波的面色忽然杀机暴涨,一声长啸从他口中发出,腰间的佩剑不知何时早已来到他的手中,剑啸随着长剑的挥舞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此破长夜的死寂。
点点银芒顷刻间洒出,准确无误的对准高速运动的二人,剑气像激流一般四射开去,冲破了无坚不摧的风暴之阻隔,打散了黑白双仆无坚不摧的护体真气,一瞬间便平息了躁动的空气,还世界一片宁静。
长剑回鞘,像出现那般悄无声息。
黑白二人回到原地,黑白两只袖口破破烂烂,带着血迹,他们的手早已抽回袖口之内,隐没不见。
那里的痛楚让他们脸色发僵,心上的痛楚又让他们脸色发红。
他们站在沈云峰身边,垂头丧气,满脸羞愧,要不是他们要保护少主的话,他们几乎要当场离开这个耻辱的地方,在他们长达数十年的人生长河之中几时有过此等狼狈。
沈云峰面皮一阵抖动,可怕的恐惧攫住了他,他强行令这股恐惧变成愤怒,同时他不得不将长刀更加贴近楚天河的脖子来表明筹码仍然在他的手上。
“你就是那个要救治楚老梆子的人?”
商明点头,像对朋友那样含笑道:“沈小友,只要你放开楚兄,我可以保证你能安然无恙的走出楚家。”
沈云峰面色寒冷,道:“如果我不放他呢?”
商明道:“你没有这样的机会。”
呵!
沈云峰狞笑,正要将刀再贴近几分,忽然间他的面色显现出极度的骇然,感到那只提刀的手再也寸步难移,简直不可能向前作一点点轻微的移动。
楚天河近在咫尺,长刀仍然在手,但他却不能用对楚天河的脖子作一点哪怕象征性的伤害,仿佛一股力量将他周围的空间冻结了,那片被冻结空间再也不允许有任何运动的物体。
那股力量正是商明外放出的真气。
黑白双仆骇然对望了一眼,一声长啸,裹挟着沈云峰痴呆的躯体旋风般飘去,转瞬间隐没在窗外茫茫的夜色之中。
一个声音远远传来。
“沈家家主改日必来问候阁下。”
一场可怕的风波落幕。
楚惜月第一时间爬起来,伏在父亲身旁,激动得号啕大哭,商明则站立在旁,运其功力,为楚天河默察伤势。
楚惜月艰难的抬起头,脸上早已沾满泪痕,梨花带雨,道:“商叔叔,我父亲怎么样。”
商明面色郑重,看着满脸关切担忧的楚惜月,道:“楚兄情况还算稳定,暂时不会有大碍。”
楚惜月闻言,面色终于稍缓,又问道:“什么时候能给我父亲救治?”
商明那张脸从郑重回到成竹在胸的常态,悠然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楚惜月激动道:“是否今晚就可以进行?”
商明微微摇头,道:“不,还要再等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