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大宅位于郊区的别墅群,环境相当好,白色三层小楼,院内种植着大片草地,房屋右侧有一株茂盛粗壮的梧桐,枝桠伸进了三楼阳台。
这颗梧桐树一直存在于此,当初开发这块地时由于它长势极好,枝繁叶茂便留了下来,陆宅也顺势而建。
程誉在这棵树前站了好一会儿,顺着枝桠他看到了三楼的阳台,那是一块与整个陆宅基调完全不同的地方,小小的阳台摆满绿色盆栽,半空中还绑着一个吊床,隔得远他分辨不出那是什么植物,小小的叶子青绿青绿,也不知是不是会开花的品种。
今天是中秋,程老爷子却逼他来陆家过这个节,他与陆家二小姐的婚事怕是双方家人都已经心照不宣了。自古商人都是这样,利益为重。他活了27年了,道理都懂,可是为了家族利益而结婚,他总觉得是牺牲了自己的幸福。
可是日子都还没有过起来,你怎么就知道不幸福呢?
五点刚到,一辆黑色商务车驶进院内。
“呦,程少怎么来的这么早,这白白在外面站着又是干什么。”下来的是陆家大小姐陆瑾,陆氏的总经理。
程誉只笑不语,陆家三姐妹中他与陆瑾接触的最多,两家有很多合作项目。
“程少,进屋坐?”短发女子反手关上车门向他走来。
“屋里怪冷的,还是外面暖和。”他又扭过头来望向那颗梧桐,像是说给陆瑾又像是自言自语。
长久没有言语,他以为陆瑾已经进屋了,正准备回头看看却听她说:“那是我三妹的房间。”他背后瞬间一冷,眼睛又直勾勾的望向那伸进阳台的枝桠。自以为别人不知,却不知别人已窥探的干干净净。
等他回过神来陆瑾已经走回了门口,进屋前还不忘对他会心一笑,那笑看的他浑身不自在。程誉决定了,以后除了公事,得离这女人远点儿。
陆婉回的稍晚,她不开车,习惯步行回家。
陆家三个女儿,除了陆瑾,其她都不从商。
陆婉是c大历史学老师。程誉觉得相对于陆婉这个人来说,成为一个大学老师并不奇怪,但是对于她陆家二女儿的身份来说,她不应该做一位老师。
这个职业,听起来太平凡了。可他家老爷子似乎就是看上了这点,老师,教书育人,品性温婉,做程家的媳妇,最是大方得体。
“程誉,过来吃饭了,不等小染了,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陆婉叫他。
一家人陆续落座,陆父明显很开心,对程誉这个女婿,他满意的紧。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佣人来说三小姐回来了。
程誉情不自禁的便向门口看去,来人正弯腰换鞋,乌黑的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身后,额前散落几缕碎发,她背一个双肩包,正换下球鞋去穿那双绒绒的兔子拖鞋。
那双拖鞋踢踏踢踏的走近,两双耳朵一晃一晃的蹦跶着,走至桌前,抱怨声已起:“爸爸,吃饭都不等我,都要饿死了。”说完便拿起筷子去夹那盘胡萝卜。
兔子爱吃萝卜,你倒也爱吃。程誉看着她吃菜,嘴角弯起。
“小染,客人在呢,叫人。”陆爸爸发话了,小女儿惟命是从。
“姐夫。”她甜甜的叫一声,眉眼弯弯。
周围是人都暗自偷笑,程誉却被这一声姐夫噎得不知所措。
完了,彻底成长辈了。
“瞎叫什么。”陆父收起微笑,神情又严肃起来。
陆孟染怯怯的坐下,委屈的问:“那叫什么?”
“叫哥哥,程少,你说是吧。”陆瑾给她提议,眼睛却看着程誉,一副笑容诡谲奸诈。
“程誉哥哥好。”她接受姐姐的意见,叫的更甜,眉眼更弯。
程誉安心接受,回应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对了小染,你阳台上养的是什么花啊?刚刚你程誉哥哥还问我呢。”陆瑾放下碗筷轻声问三妹,程誉夹菜的手却微微一抖。
他什么时候问她了!
“你喜欢吗?我可以送你一盆啊,等它开花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当晚,程少抱着一盆绿色植物回到家中,说是陆家三小姐送的见面礼。可程少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怪怪的。
陆孟染在家呆了一个星期才回学校,还是陆婉气急败坏的打电话她才开始收拾行李。有个姐姐在自己读的学校教书,这个大学上的真是不安分。
“中秋节只有三天假期,你今天才来,还有这么多天你上哪儿去了?也不知道请个假!”一回来就遭到了班导的一顿臭骂。
“我想请来着,可您也不会批啊。”她低着头小声嘀咕着,不时瞟一眼班导的脸色。
“我以前怎么跟你说来着,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陆孟染在c大学金融,进入到别人梦寐以求的c大金融系主任韩老师的班。
这个老男人不仅闷骚还古怪,以一套口若悬河的说教闻名于c大各系的各大小宿舍,被称为韩式教育。而陆孟染就是被说教的最多的一个学生。
但据说韩老师教出的学生中不乏现在c市的金融大亨。
回到宿舍只有陈安安在,单人床上睡得正欢。
陆梦染一巴掌呼上床上那人的屁股,大叫:“陈安安,你又不去上课!”
瞬间宿舍哀嚎声四起,伴着少女尖细的嗓音:“陆孟染,丫的找死!”说完一个碎花枕头呼啸而来,勇猛力道砸的来人仰面栽倒在床上。
“你还知道回来,你以为中秋节跟过年一样呢,放一个寒假。”陈安安披头散发,本来心中就有气,这下还被人扰了清梦,怨气全撒在陆孟染身上了。
陆孟染自知理亏,好不容易从床上翻起来,抱着那个总砸她的碎花枕头默默低头听训。
陈安安缓了缓气,用手指扒拉了两下乱糟糟的头发,起身下床。
自知理亏的某人赶紧还回碎花小枕,笑眯眯的奔前跑后的伺候。谁叫她只顾自己享乐抛弃了好友,一天又一天的拖迟返校日期。
“这么多天干嘛去了?”坐在梳妆镜前的陈安安手指灵活,浓密的长发被系数挽起。
陆孟染帮她递上一口黑色发夹,笑眯眯的说:“见姐夫啊。”
陈安安站起身,嗤笑一声:“那也是你姐姐的夫,又不是你的夫,用得着看七天吗。”说完潇洒转身,留一时语塞的某人心里默默流泪。
得罪陈安安绝对没有好下场,陆孟染在认识她的第一个月就得出了这个结论,但是这么多年来她总是在不经意间验证着这个结论。
每天下午五点是陈安安去舞蹈室的时间,她从小学舞,钟情热情似火的拉丁,刚进大学时一曲忘情的桑巴赢得所有人的掌声与青睐,逐渐成为c大舞蹈室的顶梁柱。
陆孟染爱陪陈安安去练舞,因为舞蹈室的里间是一间琴房,里面有一台钢琴,除了她没有人去弹,久而久之,那里成了她的专属。
这里的隔音效果极其好,外面喧扬的拉丁舞曲完全隔绝在门外,陆孟染掀开钢琴的盖子,黑白琴键在指尖下发出叮咚脆响。
程誉从办公楼下来,一抬头便看见了这样的场景。他来找陆婉,却偶遇了钢琴前悠然自得的陆三小姐。
他自是不知陆孟染会弹琴,外界对陆家三小姐没有一点传闻,问起任何人都毫不知情。他也只知刚满十九,还在读书。
陆家大小姐是商场精英,手段凌厉强势;二小姐是国之栋梁,历史学高材生,任职教师之外还从事古文物研究;唯独这个三小姐,一直藏在闺阁,从不露面,恐怕人偷了去。
却不知,越是藏的深,越是受人瞩目。
程誉踱步移至窗前,对热火喧闹的拉丁舞曲充耳不闻,专心的看着琴房内小小的身影,看着她后脖颈散落的黑发,看她纤细葱白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但看着她笔挺的背,他却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突然间,屋内的人回过了头,看见他愣了一下,不过一两秒便对他咧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瞬间眉眼弯弯。
他有些尴尬,也回应了一个绅士的微笑。
耳边充斥着强烈的舞曲,程誉听不见她说话,只看她手忙脚乱的比划着。
陆孟染指指门又指指窗,见他还是不明所以,索性说了一句什么就开门出去了。最后一句程誉根据口型看懂了,她叫他等一下。
空荡的琴房没了那个欢腾的身影,他的心略微收紧了一下,瞬间恢复了正常。
陆孟染从他身后轻轻走来,正准备踮起脚来拍他的肩膀,他却转过了身来。
程誉身手不凡,这样的小把戏,他早已察觉。
小心思没得手,陆孟染收回手抱在胸前,微微有些不满:“姐夫,你太警觉了吧。”
“瞎叫,叫哥哥。”程誉板起脸,对这个称呼很是介意。
少女小脸儿一板:“不叫,我没有哥哥,从没叫过人哥哥,这样叫多别扭啊。”
程誉听着她的说辞,一时间还真没想起什么话来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