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铁盆和拖把并不是脾气暴躁的郭荣丢的,也不是以变态手法斩杀丧尸的汪武干的,而是胆小怕事的陆洋。他只看了一眼屋里的惨状,就跑到阳台上呕吐,然后看见吴金明近乎癫狂的指责,一气之下就随手拿起阳台的东西砸过来。
吴金明此时心灰意冷,手掌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淌血,这就说明,他体内的血液正在凝结,这是变成丧尸的征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口吐黑血,然后失去意识。陆洋口中脏话连篇,骂了一阵也累了,吴金明的眼神中满是幽怨,像极一只恶鬼。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老汪提醒道,吴金明被丧尸咬伤,鬼知道多久也会被转化。张昭点点头,虽然他恨不得现在一刀就解决掉吴金明,但至少他现在还是个人,还真下不了手。
吴金明没有再出现激烈的反应,而是冷漠的看着他们下楼,然后一个人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吴成成的死,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悲痛的,虽然对于这个村落,他们只是一帮过客。郭荣其实当时就想一刀砍了吴金明,这样丧心病狂的人,在他眼里就和烂橙一样,都该死。
“真该死!这老头真该死。”越想越气,郭荣握着刀柄就要调头回去。张昭一把把他拉住,劝道:“锅子,他是该死,他也会死,但不是我们把他杀死。”对于吴金明来说,感染了丧尸病毒,而后变成丧尸,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郭荣歪了歪头,道:“这样是不是太便宜他了?”郭荣虽然性格冲动,平时也大大咧咧,但是张昭不希望,也不确定他真的会有杀人的勇气。毕竟,不管是恶人还是好人,都是自己的同类。
张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很生气,我也很生气,吴金明失去了做人唯一的道德,但我们不能。索性我们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他又招呼同样一副憋屈的陆洋,“我们先回去吧,如果你们真觉得难解心头之恨,明天一早他肯定会变成丧尸,到时候再去解决他。”
老汪也劝说道:“是啊,这家伙固然可恨,但也可怜,还是明天再动手吧。”
经过再三思量,郭荣和陆洋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一行人回到借宿的房子里,各自找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地方,就准备睡觉了。
农村绝大多数人的家里,梳洗的地方和厨房是相连的,因为有灶台,可以烧些热水。这个地方很脏,并不是因为人去楼空留下满屋子的灰尘,而是一种感觉。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张昭觉得,人性的肮脏。
他端了一盆热水,洗了脸,擦了擦身体,就坐在小板凳上,想着当时的情形。吴金明满是怨恨的眼神,和之前热情纯朴简直是两个极端。再联想到之前在第十八中学遇到的那个社会青年,人到穷途末路的时候,真的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要问当时张昭心里最深的想法,他也很生气,也很想一刀砍了吴金明。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并不是懦弱,而是一种末世保全自己的态度。因为但是吴金明没有对他们自己本身造成任何伤害,如果吴金明手里有武器,而却攻击自己,张昭觉得,他会毫不犹豫的挥出手里的刀。
张昭想着想着,突然感觉空气中传来一股怪味,紧接着通过屋檐的缝隙,看见一丝闪烁的光。张昭像掉进热锅的豆子,从凳子上跳起来,大声呼喊:“不好了,有人放火烧房子。”
今晚大家心情都比较沉重,到这个点还在想着各自的心事,所以没有睡着,很快的酒反应过来。张昭冲出厨房的时候,恰巧碰到下楼来的几人。
从张昭发现有人纵火,到跑出厨房,这才短短的一瞬间,房子里的烟味就越来越浓。汪氏父子是睡在楼下的,几乎和张昭同时发现火光,老汪急道:“看来是吴金明老报复我们了,这老家伙,竟然还有这心思。”
陆洋去拉门,拉了几下没有拉动,他整个脸都红了:“门被反锁了,怎么办?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让人没想到的是,吴金明会采取这样的报复手段,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这次能大难不死,张昭又深深的领悟到了这个道理。末世世界里的任何疏忽行为,都可能导致你丢掉小命。
屋外传来熙熙融融的声音,有惊呼的,有叫骂的,有诅咒的,看来吴金明并不是一个人来,而是鼓动村里剩下的人。屋里的人清晰的听见吴金明在外面叫骂:“烧死他们,他们杀死了毛毛和成成,还想杀了我。”他的声音里,没有半点悲痛,却满是愤怒。
“没想到这些畜生这么心狠。”有为大妈略带哭腔。
“早说不能相信这些外来人了,特么的弄死他们。”
“烧死这些王八蛋!”
“把枪给我!”唐娜一脸怒色,吴金明害死吴成成的时候,她表现的也没有现在这般愤怒。她从郭荣手里接过散弹枪,走到前面,对着门锁的位置连开了三枪:“冲出去!”
吴金明手掌的伤口已经失去了疼痛感,红色血迹也变成了黑色,他刻意穿了一件长袖,把手掌藏在袖子里。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嘴巴也干渴的连半点口水都没有,他出门前喝了很多水,也于事无补。这难道就是变成丧尸的症状吗?原来是这样难熬。
用尽最后的一些力气,吴金明更加卖力的去鼓动这些男男女女,他成功了,村子里的幸存者们,脸上都是愤怒的表情,不停的咒骂,不停的往屋外丢易燃的东西。吴金明很怕死,更怕变成丧尸,但在这之前,他要让这群外来人也死,因为他们杀了自己心爱的孙子吴毛毛。如果不是他们,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当屋里爆出枪声的时候,屋外的人都吓了一跳。吴金明眉头一挑:“不好了,他们要跑出来了,快点堵住他们。”
其他人都楞了一下,手里拿着锄头柴刀刚想往门口围过去,就看见几个人从火堆里跳了出来。
“你们特么想死是不是!”郭荣挥了挥战刀,指着其中一个拿着锄头准备冲上来又退了回去的青年男子。
这群外来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手里除了有刀,竟然还有枪。普通人怎么可能见过真枪,有些人怕了,有些人却怀疑对方只是装腔作势。
有几个胆小的被郭荣这副生气逼人的气势给吓倒了,悄悄躲在其他人后面。汪武黑着脸,手握砍倒站在那里,要是有人胆敢上前,估计他会毫不犹豫的砍过来。
吴金明在他们冲出来的时候,心就凉了一大截,当看到村里的人竟然被吓唬的不敢上前,更是差点气出一口血。他扯着嗓子,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大家不要怕,他们的枪是假的,我们人多,要为毛毛和成成报仇啊!”
村子里的幸存者,除了跑掉的和死掉的之外,零零总总还有三四十号人,虽然大多数是大爷大妈,但并不是没有战斗力。大家面面相窥,有人小声议论,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村长说的对,普通人哪来的枪?国内哪来的枪?这些人是吓唬我们的。”
“是啊,还M4A1,这枪我在游戏里见过,他们手里的顶多是高仿的,大家不要怕。”
这样对峙的场景,郭荣不知在电视剧里见过几回,吴金明为了给吴毛毛吃人,害死了吴成成,现在竟然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他把快枪套里的手枪抽出来,冷冷道:“吴金明,你特么好手段,你家毛毛早变成丧尸了,你把他养在家里,又把吴成成骗去给吴毛毛咬了,现在反倒怪罪我们了?“
“是啊,你这老家伙,你是人吗?吴成成肚子都被你孙子吃干净了。”陆洋心里虽然很怕起冲突,但想到吴成成的惨状,还是鼓起勇气说。
“什么?毛毛变成丧尸了,吃了成成?”
“这是真的吗?村长?”有人疑问道。
“难怪这么久没见过毛毛了。”
人群中有人质疑,吴金明脸上一抽一抽的,如果不能糊弄过去,这些村民很快就会反水。吴金明举着手,指着张昭气道:“你胡说八道,我们家毛毛只是受到惊吓,并不是你说的那样,更何况,我对成成一向不错,我为什么要害他?大家别听他的冲上去报仇!”
“是啊,毛毛和成成是好朋友,村长一向对他不错,怎么会害他?”
眼见村民反复无常的立场,唐娜低声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好,吴金明,那么你就把你的右手冲袖子里拿出来,变成丧尸的吴毛毛咬了你一口,你把那伤口亮出来啊!”
“对,你把伤口亮出来啊!”陆洋也附和道。
大家这才注意到,吴金明的右手确实藏在衣袖里,倒不是因为他的衣服太大,而是刻意的。吴金明低着头,嘿嘿的一阵阴笑,“你们真以为这样就能害了我?你们杀了毛毛和成成,又想杀掉我,要不是我跑的快,我也死了,嘿嘿。”
当吴金明把手从衣袖里拿出来时,在场的人都看傻了,包括张昭他们。“我去特么的,这老家伙好狠!”郭荣惊呼。
只见吴金明从袖子里慢慢伸出一截手,确切的说只有手腕,没有手臂。他的手掌竟然是齐腕斩断的,并且伤口还特意用火烧过,防止血液流出来露了馅。当他把手露出来时,村民完全相信他了,意见马上往一边倒。
“这群畜生啊,竟然下手那么狠。”
“我看他们要把我们整个村的人都杀了吧?”
“大家不要怕,上啊!”
村民重新被鼓动起来,有人拿着柴刀慢慢围上来。郭荣将战刀递出,做了一个刺的动作:“你们谁敢上来试试!”
那个拿柴刀的青年又重新回到人群前面,挥了挥手里的柴刀,“我们人多,怕你什么?有本事你们开枪啊?拿着几把假枪吓唬人啊?”村民们顿时感觉自己这边气场增加了几分,后面的人也陆续围了上来。
柴刀青年正洋洋得意,突然面部凶恶的表情凝固了,随后五官都快要拧在一起,然后是满脸痛苦的神色,他低头去看自己的大腿,正汩汩往外冒血。“啊!啊!”柴刀青年把柴刀一丢,捂着大腿倒在地上。
这一下大家都懵了,明明刚才还气势汹汹,怎么一两秒钟时间,就成这样了。老汪举着手里的步枪,冷冷的扫视众人:“你们以为这是假枪?老头我年轻时候当过兵,打过越战,我杀过人!”
现在完全静止了,每个人都原地呆着,没有一丝动作,好像整个场面都被定格。每个人都生怕自己轻举妄动会像柴刀青年一样挨枪子。只有柴刀青年一个人在地上疼的哇哇大叫,却没有人赶上前扶他一下。
吴海强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平时爱打牌,年轻时算是村长吴金明的一个跟班。他亲眼看见对方那老头开的枪,没想到对方手里竟然是真家伙。村民们的气势马上矮了不止一截,原本只要村民们围上去,把对方一顿毒打,自己这边就算不能完胜,至少最后的胜利也是属于他们的。但眼下的情况却恰恰相反,除了柴刀青年,其余的人连大气也不敢喘。
“村长,这下怎么办?对方手里的是真枪。”吴海强问道,见吴金明没有回答,他又问道:“村长,怎么办啊?看来今晚是斗不过他们了,要不先这样,以后再想办法报仇?村长?”
吴海强唤了几声,对方都没有回应他。难道村长也吓傻了?再说,天下之大,就算以后想报仇,估计也报不了的。他觉得奇怪,由于是夜晚,村道上用数十把火把照明,晚风吹来,火光摇曳,不能清楚的看见吴金明的表情。
吴海强转过身来,只见吴金明正低着头,身体微微左右摇晃,他再唤了一声。忽然,吴金明猛的抬头,嘴巴里冒着黑血,张着嘴巴像在咀嚼什么,他的眼睛是白色的,在黑夜里格外醒目。这种现实,吴海强当然知道是什么,那天夜里,正是这样的怪物,差点血洗了整个村庄。
“啊啊!丧尸啊!”